第68章 阴郁的怒火突然炸开（10）
“小藤，谢谢你。”
玉子是为了对方愿意和自己交换工作，使得她可以远离那片可怕的地方，远离可怕的无惨大人而感谢小藤的。
对方只是平淡地应了一声。
玉子面露犹豫，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没事吧？”
以她自己过往的经验，作为无惨大人的贴身侍女，理应是没有多少悠闲时光的。但在最近几日，小藤并不是很忙的样子。
于是，玉子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藤摇摇头，挤出一个笑容，安慰她说：“不是大事，已经解决了。”
“那就好。”
玉子松了口气，对小藤露出轻松的笑容：“我请你吃东西好了。”
——她不知道我怀有异心，别有用意，所以自觉亏欠了我，想要补偿。
这个事实刺痛了小藤。
因此，小藤没有拒绝玉子的邀请，演出了一副欢喜雀跃的戏码，就为了让她高兴。
“我在他窗户外面，种了一些花。”
玉子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用说大秘密的口吻告诉小藤：“他讨厌花，尤其是那种一看就生命力很顽强，又一点都不名贵的野花。”
“所以我就种了。”
说着，她窃窃发笑，好似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童在炫耀自己的能耐，一个遇上老赖的债主讨回了一笔款子。
“他一直没有发现。”
“那花真美，你一定要看看。”这样就不会太难过了，玉子想。
每一次感到撑不下去，那花儿，都可以给她一点念想，让灵魂深处再度涌出动力。
听完玉子的话语，小藤有点想笑。
讥嘲地笑。
笑玉子，笑她连反抗都只敢这么不痛不痒地反抗；笑无惨，笑他不知道自己身边隐藏着多少压抑的愤怒；笑自己，笑她自以为聪明绝顶，实则懦弱不堪，都选择要接近仇人，却没有痛快动手，只是自我折磨般的忍气吞声。
……
“没事吧？”
问出这话的时候，茶茶多少觉得，自己有点虚伪。
这句表达担忧的问话，只是在安抚自己的内心，对当事人恐怕毫无用处。对此心知肚明，却依然表现得好像在体贴对方。
不是虚伪，是什么呢？
小藤慢了半拍，然后摇了摇头，说：“我没事。”怎么都看出了她有事呢？自己的城府就这么浅，一览无余吗？
茶茶在她的身边坐下来，是要开始促膝长谈的节奏。
“这很难，对吧？”
“如果她切实地动手了，心里反而不会这么难过。但她不是最直接的那把刀，好像不至于要用生命当作代价偿还的样子。但是，你有无法原谅她的情由，有绝不能放过她的理由——所以你动手了。”
“你不是要为自己开脱什么，你明白这份罪过是确确实实的，只是……”
第一次下手，总是格外艰难的。
不过，到了后面的时候，会怀念，甚至渴望这种难以下手的挣扎心情。
真是让人能够预料得到的可悲发展。
茶茶看着她，像在看一个投射于此刻的来自未来的虚影。
这可不是一条可以说停就停的路，孩子。
“我放过她了。”并未察觉谈话另一方某些复杂情绪，小藤出声纠正道，“从感情上来说。”
“她是个对自己立身之处都一头雾水的人。憎恨这种人是很无聊的事情，除了恶心自己，得不到任何回报。”
“无论怎么表达自己的愤怒，都不会引起她的愧疚，除非能打破她这么多年来形成的观念。”
“既然她不会认识到错误，除非采取行动，否则一切都只报复了自己而已。但即使采取了行动，她也只会认为自己遭了横祸……”
“算什么啊？真叫人不爽。”
“是呀。”
茶茶叹了口气，附和道：“不过，我们本来也不是好人。被当成了坏人，也没必要太过……呃，伤心？”
“伤心么？”
小藤咀嚼了下此刻的心情。与其说是伤心，倒不如是愤怒，是惶惑，是疯狂。她疑惑道：“真不明白，你是如何在这种心情下露出笑容的？”
“不要多想，笑容自己就会浮现出来。因为笑是最简单的表情。”
说这话时，茶茶自然而然地笑了。
“可怕的本能。”小藤这么评价。
“不过，比起担心我，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如果家主知道了你在搞什么玩意，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你的。”
“你也说过了，这和他是个好人还是坏人，没有半点关系。”
“与你天然希望没有他的存在一样，他只是天然地需要你这种人去死而已。”
“对。”
被提醒的茶茶没有半点忧色，笑着反问：“可他凭什么会发现，我在搞鬼呢？”
“我不是好好照顾了无惨大人吗？对犯错的孩子们宽容，也是为了保护产屋敷的名声啊！这不是完美地达成了家主的期望么？”
“呵呵。”
“那一天，夫人今天差点把他给呛死，我还动手扇了他一巴掌，就是你说的好好照顾？”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避免这种冒犯的行为。但是没办法，无惨大人的身体太虚弱了。如果不强行喂点东西下去，可能身体会因为没有摄取食物，缺乏足够的力量与病魔战斗，然后就……呃，你懂的。”
“至于那一巴掌，”茶茶露出无奈的神色，“是害怕他失去神智。”
“当时他的状况很危险，必须保持清醒。一睡，就可能醒不过来，无奈出此下策，用疼痛作为刺激。”
小藤翻了个白眼，嫌弃地说：“你真是鬼话连篇。”
“这叫做修辞的艺术。”茶茶纠正了她的不当发言，“是上下通用的一门技术，只不过上面人用的格外好——掩饰，操纵，挑拨，分化，避重就轻，煽动狂热，酝酿恐惧。”
她或许是对的。但小藤还是呵呵一笑，语气奇怪地说：“你说得都对。”
颇有尖酸刻薄之感。
“……”
茶茶无言地微笑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她开口，问道：“她最后，有说了什么吗？”
这句提问，让小藤回到了那个时候，染血的时刻。
“——你们都疯了！”
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