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命中注定，相爱相杀（5）
青瓷笑了。
她竟敢——
面对无惨大人脸上的怒色和痛恨的目光，夫人居然笑了起来，语气天真地说：“我不信。”
“来试一试吧。”
像是笑着撕去蜻蜓翅膀的小孩的那种天真。
谁管你信不信。
有病啊！
无惨在心里大骂着这个疯女人，以及让疯女人嫁给了自己，把疯女人安排在这栋宅子里的所有相关人士。
可惜，在心里骂人，属实不算什么真本事。
无法化作真正的、可以施展的、让人惧怕的力量。
不然的话，当青瓷放下药碗，端起饭菜，对着他说：“你现在吃给我看。会死，还是不会死，我自己来看。”说出这种冒犯话的时候，无惨肯定要暴起，狠狠拧断这女人的脖子，把她的脑袋当球踢，而不是只能瑟瑟发抖。
这不是他做不到嘛。
她还点了点自己的眼睛，再次强调道：“我自己看。”
心里非常不痛快，无惨闭紧了嘴，不再和她多费口舌。
无声地表达自己的抗拒。
但是，出乎他意料，青瓷十分粗暴地扒开了他的嘴，强制地把饭菜塞了进去，差点将他给呛死。
“不、停下……咳咳、咳……救命……”
她一点不在意自己的死活。意识到这个事实后，无惨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他其实是知道的，有些人会在背后默默地诅咒自己去死，嘲笑他狼狈的挣扎，预测他活不了多久。当然，也有人努力将他拉回生者的世界。
对于前者，不需要证据确凿，只要无惨心生怀疑，就会想方设法将他们弄死。
毕竟，除了父亲，出现在他世界里的人，都是低于自己的，他的一句话就足够置人于死地了。
而位居他之上的父亲，是属于后者的，万幸。
虽然如此，但对于后者，无惨也没有多少感谢之情——都怪他们的无能——如果他们不是废物的话，他应该早恢复健康，才不是像现在这样苟延残喘。
可恶！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有一点是共同的：他们都十分在意自己的这条命。
好像在意戳进皮肤的利刺，脸上的疤痕疙瘩，必须时刻关注重视，寻找解决的方法。至于区别，无非是寻求激烈除去还是温和治愈的手段。
无惨甚至觉得，他们总会在阴暗的角落中默默凝视自己。
他以为青瓷也是一样的。
事实上，在第一次见面后，无惨也确实这么相信着。
因为青瓷的眼神，那种紧紧盯着的、贪婪的眼神，直白地暴露了她的在意。虽然比其他人的更清澈和热烈一些，蓝色的眼睛也是第一次见，但果然……
真是恶心。
比先前所有人的，更加让他不适、作呕。可能因为太直白了吧，毫无忌讳，光明正大。
没有任何掩饰，不找什么借口。
要不是这次没人听他的，那女人早该死了，和其他该死的人没有什么差别。无惨是这么认为的。
但他发现自己错了，完全错了。
青瓷，这位他名义上的妻子，其实不在意自己是生是死，不在意名为无惨的人类的这条命。她透过了自己的躯体，在看一种不存在形体的、虚无的东西。
是在观赏。
十分快乐地观赏。
眼前的女子是个怪物，纯粹的非人之物。意识到这点，那种仇恨、厌恶与愤怒就在无惨心中渐渐衰微。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临深渊的奇异感情。
对于死亡，他很是恐惧，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不害怕，不抗拒的。
但那恐惧是熟悉的、总在枕边喘息，让人无比厌恶却又无法推拒，以至于习惯了被它拥抱的。
可新生的这种感情，好似是一种纯然陌生的恐惧。
在那一瞬间，新出现的恐惧之情，居然盖过了对死亡的固有恐惧。
——我该怎么办？
要顺从。听她的话，不要惹怒她，才能免于一死。直觉在这么警告。
在这种情绪的压迫下，无惨敛起了扭曲的表情，也小心控制自己的言行，连生理性的咳嗽声都尽量压低，免得忍了对方的不悦，一切听从她的安排。
青瓷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神色开心地哼着无歌词的曲子。
虽然她特意放轻力道，但对于虚弱的无惨来说，还是下手过重了。
可他竟也一言不发，没有吐露半点怨怼，默默受着。他顺从地吞下青瓷递来的食物，仿佛在吞下自己的血肉。
然后，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处，新生出对方的想要的模样。
一时间，颇有几分乖巧可人的意味。
惊掉人的下巴。
被喂食的对象一口一口吃着饭菜，眼睛经常落在她的身上，注意她的动向，仿佛无声地催促。
这画面是青瓷所熟悉的。
果然，喂食才是拉近距离的不二法门。
她心情一好，蓝盈盈的双眸顿时漾起波澜，显得含情脉脉，更是动人。
青瓷微微笑着，说了一句奇怪的断言：“我觉得，你不会死。”
她的目光在说话，仿佛情窦初开的少女在看自己的爱人一般缱绻缠绵，也仿佛天真稚气的孩童在看一朵美丽的花，纯粹的欣喜。
为了方便行动，青瓷的头发向来不长。
养了这些个日子，只是刚刚披肩，也并不十分的柔顺和光亮。
但她的头发在没有养长之前，其实也没有特别短，发尾大约在及耳的位置。
不久前，在双方熟悉之后，胧打量的目光被抓包了，她不好意思地说出了心中所思所想：“我还以为会是寸头，就是刚刚留一点发茬的那种造型。”
她的大拇指和食指靠得挺近，表示真的“一点”。
“你在想什么？”青瓷摇着头说，“那么短的话，割起来会扯到头皮，很痛的。要长一点，才能一手捏着头发，一边修理，会比较轻松。”
明明是不曾好好打理，应该毫无魅力的披肩短发……
无惨目眩神迷。
可当她说出这话，露出这种可爱情态的时候，那短短的头发仿佛变成了上好的丝绸，还被拉得绵长了，细细密密地把人的心脏包裹了起来。
“好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