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命中注定,相爱相杀(1)
“……哦。”
父亲给自己定亲了这件事,没有给产屋敷无惨造成任何影响。
哪怕后来有传闻说,女方家里出了点意外,甚至有说他未婚妻与穷小子私奔了的消息,产屋敷无惨仍然漠不关心。
不过,故意说出这个传闻,希望惹他生气的那位同辈,让产屋敷无惨十分嫉妒和忌惮。
以他的身体状况,最好不要生气。
可产屋敷无惨自己从来控制不住情绪,除非十分贴近死亡,才能老实配合。
但这不代表他明知有诈,清楚别人是在恶意挑衅自己,就能不中招,保持心如止水的态度。
这一次忍了,到了下一次……
说不定那人就敢扣下他的药呢。
至于告状——产屋敷无惨当然不介意外力的帮助,乐得如此。可惜,他在自己父亲那儿的信誉,也不是非常牢靠。
去死啊!
一群混蛋。
比起生命的延续,所谓的男性尊严是多么不值一提的小事。他很快忘了这事。
这门亲,结还是不结?
于产屋敷无惨而言,都是无所谓的。
约定的时间近了。
青瓷却依然在宅子、街道和远处的各个角落穿梭着。
她自顾自地笑,时而跳跃,时而翻转,时而歌唱,好像一只永不停歇的、自由快活又孤独的鸟。
完全顾不上急出火气,都要卧病在床的父亲。
哦,可不能这么说。
“要帮忙吗?这一次可以免费。”
你看,青瓷也是愿意伸出援手,慷慨地送他一程的。
但这番说辞,一下子让病倒的泉立光惊坐而起,连呼:“不不不。”精神气很足的样子,唤起对方的求生欲,也算是尽了孝心。
泉立光心中悔恨,自己竟失算了,忘记她是个怎样的怪物。
没那么容易感化教育。
托大了。
至于有关婚约的安排……
身为最迫切的促进者的泉立光,宁可接受奈原尚仁的惩罚,也要避其锋芒。
新娘完全没个影子,估计是成不了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
产屋敷无惨最后还是见到了,那位在退婚的边缘反复横跳的“未婚妻”。
春和日丽,青瓷越过屋檐,翩翩而至。
那双波光潋滟的蓝眸如此显眼,让听过情报的人一见,便立刻知道了她的身份。
往后的日子里,这位伴着清风与暖光叩门的少女,仿佛导火索,猛然加重了他的虚弱与苦痛,用全新的恐惧遮盖了他的视线。
刻骨铭心。
——产屋敷无惨是个怎样的人呢?
青瓷并非寻常少女,没有半点少年慕艾的心思,也不会听父亲的摆弄,任他灌输想法。
所以,未婚夫妻的身份,不曾让她对他产生什么浪漫的幻想。
身份低人一头,必须谨言慎行地生活,要把讨好对方当成本职工作来履行的念头,更是一秒都没有出现过。
而听过的各种传言,以及那些没根据的猜测,全都像是一阵耳旁风,没有进入她的脑子。
相反,是他作为“花骨朵”的印象,模模糊糊地留在脑海。
初遇之时,青瓷没记他的名字。
她不知道两人是同一个人。
甚至于,她对自己未婚夫是谁,有了未婚夫这个事实都不清楚。
青瓷这次来到产屋敷家,完全是凑巧而为,是命运在暗中指引——仿佛鲜血染成的红线系在他们身上。
而她第二次亲眼见到了产屋敷无惨的那一刻起……
对方的身影,才真实且深刻地存在于印象中。
如果产屋敷无惨是一个普通平凡、随处可见的人,那没多久,青瓷脑海中关于他的形象就会褪色,消失殆尽。
命运都无法挽救。
可他偏偏不是。
——产屋敷无惨是个超乎了她见识和想象的人。
在青瓷的记忆里,从未出现过如此渴望活着的人。
哪怕是对世间仍有留恋的杏子和诗,总是愤愤不已的老鬼,或是那个哀求着活下去的孩子,大树的树,最后也不得不发出了服输一般的声音。
哪怕是笑着离开的愉婆和小梦,难道就真的没有任何遗憾了吗?
无奈。
无可奈何。
还不如告诉自己,人总要对死亡低头的。那不是屈辱,是自然,是规矩,无可超越。
不低头,又能如何?
死神带走一个人,从来不需要对方的同意与甘心。调整一下离去时的姿态,就是他们对死亡最后的抗争了。
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没抗拒到最后一刻。
而这位名为产屋敷无惨的少年则不同。他不明白这个道理——是为无知,却不无惧。
惧极。
却也恨极、怒极。
身体的每一处地方都写着贪婪和抗拒,对生命的贪婪,对死亡的抗拒。
如一株脱离了柴木的火苗,一片从枝上掉落的树叶,无根可寻、无枝可依,随时可能湮灭在空中——
但也要拼尽全力挣扎,赌自己能在彻底冰冷前找到新的宿体。
这点特质并不稀奇。
无论是虚弱,还是挣扎。
事实上,大多数人都是一副无依无靠的模样,惨淡地怒吼着,习惯地麻木着,泛泛生存于这世间的。
只是,唯有产屋敷无惨——
他的眼神特别惑人,颜色深沉到滴墨,稠黏到渗血。
饱含恐惧,又在恐惧中吐出染毒沾血的蛇信子,好像拥有湿漉漉的生命力。
是摇摇欲坠之时,用柔软的手指破开坚硬的岩层,把自己挂在悬崖峭壁上,拖延哪怕只有一刻时间的决心。
虽然生命时时刻刻都没有保障,经历着日复一日的病痛折磨,但……
求生的目标却如此明晰,欲望强烈至极,没有半点自暴自弃念头生长的余地。
为了活下去,产屋敷无惨或许愿意做任何事吧。
下跪求饶,落荒而逃,闻风丧胆……
这些狼狈的行径,上位者无法忍耐的耻辱,再怎么丢人,同他宝贵的生命相比,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青瓷近乎直觉地意识到了这点,仅仅在这短短几瞬。
可能真的存在强有力的命运之绳,才叫她遇上这样的人,又让她在第一眼就明了他的不同。
这便是——
“生命的不自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