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悖逆人伦，何不跪我（3）
于是，下了决定的青瓷忍不住直起身，打了个情绪饱满的哈欠，复又以相当随意的姿势斜斜坐下。
她目光炯炯，神态从容。
视线放肆地游走在其他三人身上。
应该是在考虑要玩的游戏的内容，具体的规则，自己下手的部位和时机。
这姿态过分的随心所欲，容易让旁观者产生一种错觉——好像此处身份最低，看上去还不如贵客仆人更有用的她，才是这个房间里唯一能做主的人。
“放肆——”
不妙。
发生了什么？
青瓷突如其来的出声，已经让泉立光感到不好的预感。正恭敬等待奈原尚仁发话的他，更是从对方贴身仆人的神态变化中确定了这点。
泉立光扭头一看，便发现了女儿拆台的行为，比自己想象的更恶劣。
见状，这位父亲立马皱起眉来，面色极为不悦，在心里暗骂她的不争气、没良心。
嘴上则呵斥道：“放肆！真是失礼，我怎么教你的，都忘了吗？”
他就差气个仰倒。
好事眼看着就要成了，竟在这个时候拖后腿。
长点眼睛啊！
有没有良心的？
要知道，自己可是在奈原大人来验货之前，特意花钱请人来教这家伙一些基本礼仪，把这“简直是陶土质感的花瓶”好好打磨包装了一下。
——费了大钱的！
一大笔！
现在想起那笔用来请礼仪老师的钱，泉立光的心情还不能平静无波，总一抽一抽的。
疼得要命。
而这吞钱的混账东西，却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学到的东西都不知道展示一下，真浪费他一片苦心。
完全辜负了那一大笔钱！
礼仪老师出自九条家的旁支，那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要不是女儿可能会嫁给产屋敷家的公子，像泉家这种落魄小贵族，就是想花大钱去请，也未必有这个给钱的机会。
因此，泉立光当然不会轻易质疑老师的教学水准。
当时的演示明明也挺好的。现在却……
他只能加倍怪在女儿的身上。
一副没教养的样子。这位父亲在心里狠狠骂着。
好似青瓷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同他抢饭吃，不死不休的仇敌。
多想了一会儿，泉立光又觉得刚才那种说法不妥，把自己也给骂了进去。不嫌多此一举，他连忙在心里改了措辞。
……一副不学好的样子。
接着，泉立光赶紧关注奈原尚仁的反应。那才是重点。
和他不同，奈原尚仁倒是没说什么，表情也无明显的变化，摆出一副平静自若的模样。
但是从一些细微的肢体语言来看，这位贵客应该也是对此感到不悦的。
“表现得如此粗鲁，太不尊敬大人了！”只见空竹的神色明显一变，怒斥青瓷的无礼，为此提供了印证。
这忠诚的仆人还质问道：“你这是成心的吗？”
说话时，空竹一会儿看着直接犯错的青瓷，一会儿看着管理不力的泉立光，她的父亲。
目光带着冰寒的探究之色。
泉立光心一紧，当即否认了这点，低三下四地讨饶。他表示：“小人是万万不敢的。”
接着，又连连谢罪。
这位父亲倒是想把责任推到这个没有素质的女儿身上——反正也不冤枉，确实是她惹的祸。
可恶、可恶可恶！
但站在卖家的角度想一想，泉立光还是不愿意商品贬价，于是便把到了嘴边的话收回来。脸色严肃地斥道：“逆女，还不跪下？”
哇——
这种发展还是第一次见，我果然是不同凡响的存在，青瓷想到。
比起那种傀儡似的夸张神情，果然，还是这种压抑愤怒和惶恐的姿态更可爱。
于是，她笑了。
让风暴来得更剧烈些。
“逆女，还不跪下？”泉立光的斥责再次响起，回荡在屋内。
作为被呵斥的当事人，青瓷却没有正常女儿该有的反应。
事实上，就算能感受到其他人都对自己投来了不满意的目光，她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不满，只知道那是属于“不好”范围内的一种意思。
此外，青瓷还不太懂，为什么他们在不满。
她只明白了自己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当然了，初次会面的客人们先不提，自己和血缘上的父亲并不是一伙的，这个事实，青瓷其实不是今天才发现的。
仅仅是现在又确认了一遍，两人间的主要关系没变。
——敌人。
父亲，我的父亲，独一无二的存在。
青瓷默默地想，按照某人教给自己的分类方法估量他。
我们的居所在同一座宅院，觅食和取暖的地方都在那儿，所以是家人。
他阻碍过自己进食穿衣，试图限制自己的行动，还想伤害自己。这些无疑是对方属于敌人一类的特征。
家人、敌人……
两者兼具的人。
尽管他之前帮忙找了一位耐心的陪聊，这点做得还不错，但不足以改变他们之间针锋相对的关系。
现在，他在想什么？
是家人的部分多一点，还是敌人的部分更多？
“快给我跪下。”从泉立光理直气壮到了不耐烦的眼神里，青瓷确定了他的立场。
是作为敌人的部分更多。
所以，她也要用对待敌人的方式应对他。
至于客人们，站在他的那一边，自然也是同样的待遇。
不过，青瓷想到了有趣的事情，很快就抛开什么敌人不敌人的。当然了，对象是敌人的话，可以少些分寸，不加考虑他们的心情。
肆意一些。
有没有占着敌人的身份，大概就是陪玩和玩具的区别吧。
而依靠自己的观察，青瓷已经基本得出结论。
玩具，玩具，就是玩具。
而知道对方扮演的角色，是时候进入游戏的下一阶段了。
“——给我跪下。”
她复述对方的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