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沧浪之水7
刑部衙门。
衙役给贺玦送来了饭菜,他没有被关进大牢,而是被软禁起来了。
跟他一起被软禁的还有礼部尚书姚莫辞,就住在他隔壁,两人各居一间厢房。
饭菜是清淡的时蔬,不比家中的菜肴,贺玦什么也没说,拿起筷子默默用饭。
衙役给他送完,又去隔壁给姚莫辞送吃食,两人的房间一墙之隔,门窗没有完全封闭,片刻,飘来一股肉香,姚莫辞的饭跟他的不一样。
那衙役对姚莫辞的态度也与贺玦不同,恭敬道:“姚大人,这是你点的菜肴,烧鸡、羊排、酒也备好了,您老慢用。”
姚莫辞嘿嘿一笑,还算满意,给了那衙役打赏。
衙役机灵地把碎银藏进了袖子里。
贺玦听着隔壁的动静,依旧静静吃着,没有任何反应。
待刑部的人离开,姚莫辞将盘中的烧鸡拆了一半,隔着墙,伸手给贺玦递了过来。
“贺将军,来,吃烧鸡。”
贺玦看着那只油乎乎的胖手,没有一丁点食欲。
“多谢姚大人,不必了。”
姚莫辞有些讪讪,他不吃就不勉强了,把烧鸡收了回去,自己享用美食,一口烧鸡一口酒,人虽然被软禁着,却不肯叫自己受一点委屈。
他如此轻松,也是知道自己不会有事,刑部把他关进来,也就是走个流程,看刑部的人对他的态度就知道,黄之时无意为难他。
贺玦的处境会比他严峻一些,两人是有些区别对待的。
但贺玦并不在意,黄之时想搞贺家,在他身上无从下手,除非将那乱党头目屈打成招,往他身上泼脏水,不过,即便如此,贺玦也有办法应对。
而曹濯的处境就不像他们这么轻松了,进来之后,贺玦没有见过曹濯的人影,不知黄之时将他关在了何处,他和姚莫辞都没有受审,不知曹濯是不是已经被传讯了。
贺玦简单吃了几口便搁下了筷子,低头沉思着。
过了一会,听见隔壁姚莫辞畅快地饮了一口酒,咂咂嘴,似乎上了头,说话间明显带着醉意:“贺将军。”
贺玦身子端坐着,目光冷冷一瞟,应道:“姚大人,怎么了。”
姚莫辞道:“你说,曹大人被关到哪去了?”
贺玦不接话。
姚莫辞自顾自继续道:“原本我以为咱们几人被关进来,都是走个办案流程而已,但我现在,怎么感觉,曹大人那里情况不妙啊。”
贺玦故作不解的语气:“为何不妙?”
“那我就不知道了。”姚莫辞口中撸着半个鸡腿,虽然酒意上来了,还是保持着警惕,不在刑部的地盘胡说八道,但是又忍不住好奇心,凑到墙边,在墙面上敲了敲,小声对贺玦说:“你说……曹大人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得罪了谁?”
“那我哪儿知道。”这种事可不敢瞎说。
贺玦又不说话了。
姚莫辞想了想,一本正经道:“不过,贺将军……”
“姚大人请说。”
贺玦听见隔壁急促的脚步声,不知道这姚大人在折腾什么。
片刻,只见一个油渍麻花的大鸡腿被姚莫辞伸着胳膊递过来,对他道:“贺将军当真不吃两口么?这鸡肉的味道棒极了。”
贺玦满脸黑线,靠坐在草榻上,无奈地闭上了眼。
一边休息,一边思量着,曹濯,为何他们要单独关押曹濯呢?
入夜后的刑狱比白日看上去更添阴森,荧荧火光跳跃在墙壁上,关押曹濯的是一间极其隐蔽的暗牢,此时黄之时坐在太师椅上,幽深目光静静盯着眼前的人。
那是曹濯,被捆着手脚,强行按跪在地上。
“黄大人,本官依律配合调查,乱党一案,你刑部衙门还没升堂,就直接把我关进大牢里审,这样,可不合规矩。”
黄之时悠然哼笑一声,坦然面对他质问,将手中的卷轴往地上一扔,“邓承仁的口供在此,曹大人自己瞧。”
曹濯身旁的狱卒将他双手松了绑,他狐疑地展开卷轴,看见带血的素绢之上,密密麻麻控诉着他是如何与晏清党勾结,将火器营的炸药运往盛京各处,意图威胁皇上,危害百姓的。
曹濯的脸色越发阴沉,看到结尾,双手微微发抖。
“一派胡言!”他将那卷轴扔在地上,愤恨地看向黄之时,“早听闻刑部办案不择手段,却不曾料到,你们竟敢随意污蔑朝廷命官,我与那邓承仁从未见过面,何谈勾结,弑君谋反更是无稽之谈,这简直就是血口喷人!”
黄之时冷静道:“白纸黑字,口供在此,曹大人可以喊冤,也可以随意辱骂,但不管你如何不忿,都不影响刑部结案。”
曹濯重重呼吸着,深知谋反之罪不像其他,这种罪名,向来是宁可错杀不许放过,若是跟这种罪名沾上边,就算他枉死在刑部大牢,刑部也可以说他是畏罪自杀,没人敢替他伸冤。
见他面生惧色,黄之时轻轻一笑,走到跟前,居高临下看着他,“曹大人不必如此紧张,本官虽掌管天下刑名,按理说不该护短,可你我同僚多年,我还是了解曹大人为人的,我相信,曹大人是受了奸人蛊惑,一时糊涂才走了错路,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蒙冤,只要曹大人,肯配合我查一桩案子。”
“什么案子?”
黄之时摆了摆手,手下人呈上来了一摞卷宗。
他让手下把卷宗摆在曹濯面前,然后蹲下身,不紧不慢地亲手翻给曹濯看。
这不是什么卷宗,这是工部这些年做过的假账目!
每一笔都在上头明明白白记着,所有被贪的银两加在一起,说一句富可敌国不为过。
“曹大人这些年掌管工部,可真是操了不少心。”黄之时一页一页地翻,不紧不慢地对他说。
曹濯屏息不语,看着那一笔笔不翼而飞的公款,浑身生了冷汗。
黄之时看他慌张模样,不掩面上得意,对他道:“曹大人别担心,是谁指使你做假账目的,你且告诉本官,本官只抓源头,绝不威胁到曹大人。”
“无人指使……”
黄之时道:“曹大人啊,何苦要替别人担罪名,那贺徵,管着大齐国库,却监守自盗,自诩清廉,逼迫工部替他做假账,本官查了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今日你只需说清楚,你是如何替贺徵贪墨的,这些年一共帮他贪了多少,除了工部,何处还有他的账目,你交待清楚,本官一定保你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