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沧浪之水5
第二日，林逍和孟初时一起去了谢府。
到的时候时辰已经接近晌午，出来通报的家仆却告知他们，谢凭还未起身，叫他们在正堂里等一等。
林逍倒不介意，这与他预料的情况差不多。
孟初时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了，却也没说什么，一仆一主等了将近半个时辰，谢凭才衣衫松垮地出来了。
他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看着昨晚是整夜去放纵了，见到林逍之后，行礼也很是懒散，“卑职见过郢王殿下。”
再一看旁边那位冰山脸的女子，轻佻一笑，白日见鬼了似的，“哟，这是谁啊，这不是大齐女神医，人称在世华佗的孟初时孟姑娘吗。”
林逍暗暗流汗，虽不知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但是看孟初时的模样，生怕她随时会对谢凭掏出一把刀来，赶紧挡在两人中间，对谢凭笑道：“奉宁兄，我今日前来，有事相求。”
“办不了。”谢凭想也没想，脱口答道，一屁股坐在黄梨木椅上，端起桌上的茶，一边喝一边噗噗吐着茶叶渣。
别说孟初时嫌弃，林逍也有点嫌弃，怕他喷到自己身上，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好脾气地对谢凭道：“奉宁兄还没听我说是什么事，怎么就知道办不了？”
谢凭眼皮一掀，玩味一笑，“郢王殿下一口一个奉宁兄，实在是折煞卑职了，如此屈尊降贵，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办的差，容我猜猜，可是跟刑部带走的那几位大人有关？”
“奉宁兄聪明。”
“郢王谬赞了，实在是我身为北镇抚司指挥使，手里握着一点小权，身旁老有人想挖坑给我跳，次数多了，我不得不防范啊。”谢凭做出一副头痛的模样。
林逍煞有介事地点头，“是该防，否则莫名其妙被人拉着上了贼船，当了别人的刀剑，断都不知道怎么断的，岂不是冤。”
他倒是够坦诚，谢凭觉得有趣，问他：“所以郢王是来拉我上贼船的吗？”
林逍笑眯眯的，“贼船没有，破船有一条，经不得什么风浪，随时可能会翻。”
别人想拉帮结派都把自己往高了抬，没见过这样给自己拆台的，谢凭二郎腿翘着，好笑地问他：“郢王想让我救那几位大人出来？”
“奉宁兄有办法么？”
“没有。”
“哦。”
就完了？
谢凭看不懂他这路数，这时，注意到他旁边桌子上放了一个木匣，问他：“拿的什么？”
林逍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像是忘了自己还带着东西来。
“啊，这个。”他将那木匣打开，里面的火铳端端躺在锦缎之中，他拿出来，对谢凭道：“在神机营讨要的玩物，想送给奉宁兄，闲来无事可以打个鸟，找找乐子打发时间。”
谢凭苦笑，“郢王用这东西打鸟？”
林逍一副无辜模样，“这东西打鸟最好用，威力大，射程远，比弓箭顺手多了，奉宁兄没用过吧，我来给你演示一下。”
说罢，他起身出了正堂，手里拎着一把火铳，站在庭院中抬头望天。
青白苍穹空空荡荡，树冠上也是寂寥无声，冬日时节，哪来的鸟。
“不好意思。”谢凭随林逍出来，负手站在门廊下，看着他略显痴傻的模样，对他道：“改日得闲，我去太液池园林放几只鹰给郢王过瘾，今日就算了，我府上不养鸟。”
林逍露出一丝失望，瞬间又恢复笑颜，“无妨，鸟嘛，好说，我有。”说着，他冲堂中唤了一声：“初时。”
没听到孟初时的回应，眨眼的功夫，只听见喳喳两声鸣叫，竟是自正堂飞出了一只褐色云雀。
那是孟初时放出来的，可方才，谢凭没有注意到他们带了活物，藏在哪儿了？
藏在哪了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小小的一只云雀一飞出来，林逍就兴奋得两眼放光，还不等它落稳，砰地一声，自半空放了火铳。
琉璃瓦震碎了一片，正好落在谢凭脚下，任他是以一挡百的大内高手，面对不长眼的火器，也难免心惊，面色一变，他提醒林逍道：“殿下你当心……”
话音刚落，又是砰的一声，这回是谢凭身旁的栏杆，那云雀甫一落在上面，林逍便迫不及待地又放了一铳。
谢凭有些傻眼，看着距离自己半丈不到的栏杆被林逍打得木屑飞溅，断木之处冒着黑烟，这下是真的下了冷汗，对林逍道：“郢王殿下，你快停手。”
必须停手，再不停手要出事了，那云雀受了惊吓，不知怎么回事，扑腾着翅膀跳到了谢凭的肩上，这回落得稳，落下就不走了。
再看林逍，此刻打鸟打得昏了头，眼中只剩下这小畜生，哪管它落的是何处，都要来上一铳。
“住手，郢王，你快住手。”
谢凭一抖身子，想把云雀赶走，可那小畜生像是故意的，扑腾着翅膀在他肩膀上跳了几下，腾空了一会，又落在了他的头顶。
而林逍手中那黑洞洞的火铳，也顺着云雀移动的方向，一会对着谢凭脑袋，一会对着谢凭心口。
谢凭情急之下，一把将那畜生抓在手中，挥手一扔，它吱吱叫了几声，终于绕出门廊飞向了庭院中。
林逍紧接着也随它飞走的方向转身移动，谢凭趁机快速朝他过去，到他身边，意图抢下他手里的火铳。
才一伸手，连林逍的身子都没碰到，忽然，谢凭眉心顶上了一个硬物。
林逍转过身，表情再不像方才那样纨绔胡闹，嘴角还是带着笑意，目光炯炯有神，用火铳顶着谢凭的脑袋，对他道：“奉宁兄，不必担心，我用火铳的手法，是儿时谢青师父教的，准的很呢。”
谢凭定住了身子没有乱动。
林逍一笑，继续道：“不过，火器毕竟有风险，若是忽然失灵走了火，不小心伤了奉宁兄，可就不能怨我了。”
谢凭面色阴沉下来，动了动腮骨，“你威胁我？”
林逍眼波如水，轻声应道：“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