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风月堪怜3
孟初时送贺徵出门，见他眉头紧蹙，实在担心，安慰他道：“部堂大人放心，我会全力救治殿下的。”
贺徵脚步停在园门处，转过身来，幽深目色注视着孟初时。
孟初时微微低头，错开了他目光。
贺徵柔声开口：“你跟我说实话，殿下的毒，当真能解么？”
孟初时声音掩在漆黑夜色中，“我不知道。”
她听见贺徵一声轻叹，片刻沉默后，似是接受了现实，对她道：“云珵性子急， 若是殿下真出了什么事，难保他不会迁怒于你，话说得狠了，你不必往心里去，这事不怪你。”
孟初时将眉眼垂得更低，“将军是明理之人，不会无故迁怒于人，若是真的救不回郢王殿下，那便是我作为贺家医师的失职，被责骂也是应当的。”
贺徵道：“你是我派来照顾殿下的，平时我虽不常与你说什么，但是你尽心尽力，我都看在眼里，这些年你为贺家付出许多，贺家……我，也无故让你蒙受了许多委屈。”
“部堂大人别这么说，初时未觉受过什么委屈。”
贺徵又一声叹，关于夫人曹绾是怎样污蔑她清白的，绝口不提，转而说回林逍的事情。
“你不好明说，我也听明白了，殿下这毒，不是那么好解的，你尽力就好，不必为难自己。”
孟初时目光闪烁了一下，抬头时面色有一丝茫然，而后看见贺徵温润如常的脸，躬身道：“初时明白，多谢部堂大人理解。”
“嗯。”贺徵幽深双眸凝望着孟初时，相顾无言，良久，再没什么要说的，离开了见山阁。
房中。
贺玦坐在林逍床边，守着他睡颜，一刻也不敢合眼。
林逍昏迷的时候始终紧紧抓着他的手，指尖的冰凉让贺玦心绪难安，眼前本该光滑的脊背，此刻覆盖着狰狞的伤痕，贺玦不忍心看，也怕林逍冷，将他身上的衾被又紧了紧。
就这样，他在林逍身旁守了整整一晚。
第二日一早，孟初时进来送药，看见林逍躺在床上，丝毫未有苏醒的迹象，当着贺玦的面，她不好将心中忐忑表现在脸上，尽量自然地对贺玦道：“将军，扶殿下起来吧，我将这药喂给他。”
“嗯。”贺玦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被林逍握了一个晚上，指尖有些麻了。
他像抱婴孩那般，撑着林逍腋下将他从被窝里抱出来，仔细着不碰到他伤口，坐在床头，让他背靠在自己胸前。
孟初时站在床边，端着药碗，用汤匙舀了一勺汤药，俯身递到林逍嘴边。
林逍现在还昏迷着，自己无法张口，孟初时没办法，只能轻轻捏他脸颊，帮他把双唇打开。
而后药是送进去了，林逍却又不咽，苦涩液体顺着他嘴角流了下来。
贺玦不知自己现在的感觉叫做心疼，只觉得焦躁不安，推开了孟初时的手，沉声道：“我来吧。”
他手掌绕到林逍面前，轻轻捏住了他的下巴，让他把嘴巴张开，在孟初时又喂了一勺药进来的时候，他贴着林逍的耳朵轻声哄他：“咽下去，喝了药才能好。”
然后，林逍似乎真的听见了他说话，眼睛虽然还没睁开，送到他口中的药，竟然顺利咽下去了。
孟初时与贺玦对望一眼，皆生出惊喜，趁着他能吞咽，赶紧将剩下的药全数喂给了他。
待他喝完，孟初时对贺玦道：“殿下能听见将军说话，如此看来，他今天极有可能清醒，看来昨晚清毒是有效的。”
贺玦凝重了一夜的眉眼终于稍稍舒展，用布巾帮林逍擦掉嘴角的药渍，轻手轻脚地扶着他重新躺下。
孟初时趁机劝他：“将军守了一晚，该回去歇会儿了，别等殿下醒了，将军身子又熬垮了。”
“我无事。”
孟初时看出来了，殿下不醒，将军是不可能回去的，她劝不动就不再劝了，收拾了药碗，对贺玦道：“那将军若是疲倦，就在殿下榻上小憩一会儿，我去外面守着，殿下有什么动静，将军叫我。”
“好。”
孟初时转身离开房间，刚出门，步子还没迈下台阶，就听见身后房中，贺玦一声急喊。
“林逍！”
她赶紧回身，推开房门进去查看，进门后，就看见林逍伏在床边，悬着半个身子，妖冶的鲜血从他口中喷出，落得满地都是。
贺玦在旁护着他的身体，将他揽在怀中，惊慌失措叫他名字。
林逍紧闭着双眼，神志未清醒，深红的血水沾在身上，呼吸微弱不已。
孟初时赶紧上前握住林逍手腕帮他诊脉，几乎感受不到脉搏。
“怎么回事！”贺玦声音有些发抖。
孟初时将林逍手腕松开，身子躬得极低，对贺玦道：“回将军，殿下恐怕，恐怕不太好……”
“怎会这样！方才服药的时候不是有好转吗？”
“回将军。”孟初时此时也是忐忑不已，但她是医师，只能极力保持镇定，“府中药材不全，给殿下熬的药，药性不够，无法彻底清除他的毒。”
“药性不够？”
“是。”孟初时道：“有一味参草，乃是方中十分重要的药材，眼下府中没有，我只能用普通的参草来替代，但是药效相差许多，熬出来的药，效果难免不尽人意。”
“你昨晚为何不说？”贺玦面上生了火气，“是什么参草，我派人去找。”
孟初时摇摇头，“昨晚说也还是来不及的，那参草名为苍檀，生于极北之地的寒山之中，从盛京过去，即便是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也要策马半月有余，何况，中间隔着聿支，齐人过不去，而殿下的毒，不出三日便会散至全身，怎样也是来不及。”
贺玦垂着眸快速沉思着，“只能去寒山上采？苍檀若是如此珍贵，应该有药商倒卖才是。”
孟初时又摇头，“苍檀地处极寒，非一般药商能够采摘，即便是有，也是聿支和乌奚的药商，采下后在他们的境内售卖，我朝律法明令禁止他国商人来我朝境内买卖，盛京城中不可能买到，其他地方就更不必说了。”
贺玦眯了一下眼，“你说，乌奚的药商，也能采到苍檀？”
“身手好的，贪财又不惜命的，或许可以采到，苍檀生长的地方虽属聿支境内，但距乌奚边境很近，偷偷采摘不是没有可能。”
有胆偷采的人，自然也有胆偷卖。
贺玦用手背擦去林逍嘴边的污血，轻轻放他躺回床上，起身对孟初时道：“你好好照顾他，我出去一趟。”
“将军去哪里？”
“想办法，找苍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