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老人与石头

    山上的积雪渐渐融化，清澈的小溪在老人身边向下流淌。两侧的野花已有艳丽之姿，含苞待放。云朵触手可及，随着风吹到老人身边。

    但老人却完全无视身边的景观，只是沉默的走着，一个多小时后，他停了下来，坐在附近的一块平整的岩石上休息。

    岩石的表面很奇怪，上面刻着一道道划痕，老人伸出手抚摸着这些沟痕，有的已经发黑上面还带着少量绿色的苔藓，有的则很新，看起来刚刻下没多久。

    老人坐了下来，抬起头看向山下远处的一个黑点，那是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家。

    野兽来袭时，不知为什么，只有极少数的几只来过这里，却也没有杀他，只是吃了他几只羊就走了。

    他认为这是他的命，原本还想离开这里的念头，被掐灭，在这里一呆就是几十年。一个意气风发的小伙子，本是应该闯荡的年纪，却在这大山里耗光了他人生最好的二十年。

    他送走了自己的父母，送走了自己的妻儿，送走了自己的老师，最后只剩他自己。他觉得自己愧对自己的家人，是自己让他们接连离开他。

    在自己陷入悲伤甚至想自杀时，它什么都没说，只是偶尔帮他做些家务，帮他放羊，种地。对自己的行为不闻不问。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明白了许多，也不再想着去自杀，而是对即将到这里来的人充满好奇和期望。

    可又过了十几年，来到这的人不多，但也有百八十人，可身边的它却从没将视线在这些人的身上停留超过三秒。（与前文有了些差错，但问题不大）

    而自己也只是默默的接待着到此的客人，并把他们送走。慢慢的他的心理发生了变化，他不再期待，而把这当成了套在自己脖子上的枷锁。

    刘胥的到来并没有让他感到高兴，只有枷锁破裂后的解脱和轻松。而他也终于明白自己的老师明明可以顺其自然的死亡，却非要选择自我了断。

    当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死在你面前你却无能为力时，那是一种残忍，当你想随他们而去却做不到时，那是一种绝望。

    他也只是从老师的嘴中听到一点消息，当他见到他的老师后，原本的未婚妻遭人羞辱，父母被人毒打致死，外公气不过想要走法律途径，却没想到对方在这方面也有涉猎，最后，活活被气死。

    自己也遭人诬陷，吃了几年国家饭，在里面受尽侮辱，才给他放出来。如果不是他身边的那条狗，他也许早就谋划着将仇人手刃后再自杀了。

    想到这，老人长出一口气，这块石头上的划痕是这些年来这里的人的数目，而他的老师也是在这块石头上自杀的。

    现在，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果，那自己是否也要像自己的老师一样彻底解脱了呢。

    刘胥慢慢睁开眼睛，这一觉他睡得十分混乱。先是很多没有记忆的事情像放电影一样在自己眼前不断出现，接着他又梦见自己被那个小女孩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等他睡醒时，被子上，身上都是汗水。

    人睡醒时，起身后，会下意识的朝四周看去。刘胥仅仅是朝旁边一瞥，一身的困意就全都散去了。

    只见，扎西达娃坐在一旁，手中削着果子，她的神态认真，额头上布满了细小的汗珠，仿佛每动一刀都耗费了她全部力气。

    最后一下，扎西达娃吐出一口气，将刀随手扎在桌子上，将果子摆在果盘里。随后望向刘胥，眨了眨眼睛，又指了指果盘。

    刘胥看着那晶莹剔透，水嫩多汁，形态各异，表情各不相同却与自己容貌有八九不离十的关系的果子，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九个果子摆在那里，有哭有笑，有生气，难过等九种表情。尤其是那个惊悚的表情，那样子与自己做的梦中自己被吃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扎西达娃盯着刘胥，两边的嘴角抬起一个弧度，伸手示意他吃果子。

    “我觉得，我现在不是很饿，我现在想喝点水。”刘胥语气中带着一丝请求。扎西达娃显然没想到，刘胥会拒绝自己亲手给他削的果子。

    但也没有表达什么，只是起身离开了屋子，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端了一碗热水。

    刘胥赶忙下床接过，却没有第一时间下口，而是问道：“侯爷爷呢？”

    扎西达娃做出羊角的样子，刘胥第一时间明白了。

    “你是不会说人类的语言吗？”

    扎西达娃先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指了指嗓子，又指了指脑袋。

    刘胥一头雾水的看着女孩，扎西达娃无奈，只得开口。“我可以说话，但我不想说。”

    样子是女孩子，声音却十分沙哑，更像一位活了百年的老者。

    刘胥赶紧喝了口水压压惊，又把那九个果子吃了下去，这才把饿坏了的肚子给安抚好。

    山上的石头处，侯铁生仍坐在那里思考着，突然，他闻到了一股香味，顺着味道寻去，竟是一朵花绽放了，可很快就在他的注视下凋亡了。

    花的下面，一群蚂蚁正翘首以盼的看着花朵的叶子掉落摔在地上，一股风吹过，一块石头压在了一只蚂蚁的身上，可没过多久，那只蚂蚁竟然自己逃了出来。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侯铁生瞬间想明白了许多，缓缓站起身，轻轻拍着那块石头。愉快的走下山去。

    山上，石头上的第一处已经长了青苔的划痕突然裂开，裂缝越来越大，最后，整块石头彻底裂开。

    碎成了一个个小碎块，在风的吹动下，滚下山坡，与土地融为一体。

    侯铁生回到羊群所在地，更加让他出乎意料的是，羊群没有离开，而是跪在地上，等待着他的回来。

    那只领头羊见到他的身影，叫了一声，然后快速起身跑到他身边，用头亲昵的碰着他。

    “好，老伙计，最后还是你们一直陪着我啊。”侯铁生一边将铃铛重新戴在领头羊的脖子上，一边激动的说着。

    而羊群仿佛也懂得了他的意思，叫的一个比一个响亮。

    侯铁生坐在车上，带着羊群回到了家中，一开门，就看见刘胥正和它在聊天，他没有进去，只是默默的离开，做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