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姜家香饼
等到镇上，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不过他们出发得早，现在也就刚天亮的样子。
给了刘车夫十五文钱将他打发走，他们才开始摆摊。
旁边的摊主孙石头见他们是生面孔，热情得打了招呼，“今天第一天摆摊吧？卖得是啥啊？”
“就做点饼子来卖。”姜满缘朝说话人望去，摊主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国字脸，面目和善，一身麻布衣服干净齐整。
她又瞧见摊子上摆的是风车泥人这些小玩意儿，心里松了松，不是竞争对手就好。
孙石头听此话亦是松了口气。
姜二郎刚帮着姜大郎把摊子支棱起来，便从提前做好的十来个饼子中拿了两个往旁边摊子走去，对孙石头说：“我们第一次摆摊儿，有啥事儿还得大哥提醒着。”说着就硬把饼子塞到了孙石头手里。
孙石头无奈接过饼子，虽然是冷的，但是闻着味儿确实香，“你们这太客气了，倒别说，这饼子闻着就香得很，肯定好卖。”
“那就呈您的吉言，我贵姓姜，可以喊我姜二郎，那是我大兄和小妹，在和面的是我媳妇，还不知道您的贵姓啊？”
姜满缘在旁边听着这半文半土的话就想笑，也不知道二哥从哪儿学来的。
“我姓孙，孙石头，喊我石头就行。”
姜二郎继续和孙石头套近乎，还真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比如他们这条摆摊的福宁街有个叫李大胆的恶霸，每逢初一都要来收保护费，至于收多少全凭他心意，一般大家都是捡着好话来说，李大胆也就收个四五十文的，不算太多。
至于为什么没人反抗，因为别人收保护费是只收费不保护，李大胆这人有事儿他真上！福宁街这几年在他的“保护”下就没出过乱子。
巧的是今天就是初一。
本就紧张的周氏在听说有恶霸要来后心里又多了几分畏惧，拉着姜二郎袖子说道：“要不咱回去吧，明天再来。”
“瞧你害怕那样，就没见过你这么胆小的。”姜二郎最不喜欢周氏怯怯懦懦的样子，看着就心烦。
“二嫂不用怕，要真按孙大哥描述的那样，这人也不是穷凶极恶的人，大不了咱给他点银钱也就是了。”
姜满缘瞪了一眼姜二郎，周氏对他掏心掏肺，就是换不来一句好，他这就是不知好歹。
姜大郎对那个李大胆的为人不置可否，但是他觉得国有国法，收保护费这事儿就是违法的，就问旁边的孙石头：“收取保护费这种事官府不管吗？”
孙石头听后朝姜大郎走近几步，压低了声音说道：“敢出来收保护费的哪个没点背景，听说李大胆县城里头有靠山。”
“真是目无法纪。”姜大郎摇摇头，没再问下去。
聊天这会儿姜家的摊子一应都准备好了，姜二郎还在摊子前用杆子支了一块布，上面用不太好看的字体写着“姜家香饼”四个大字。
姜满缘虽嫌弃这布招牌上的字丑，但是有好过没有，同时也疑惑，二哥这么不靠谱的人居然对摆摊子这件事儿还挺上心，还能想到他们都疏忽了的事。
姜二郎也知道自己的字丑，“我随便想的名字，先暂时对付一下，等下回四弟从县学回来的时候让四弟重新写一个就是。”
姜大郎回答道：“这名字倒是不错，就是字一般，等中午我就去找四弟，双阳书院就在前面两条街。”
“‘姜家香饼’，不错，以后二嫂做得饼子就叫香饼了。”姜满缘道。
“我记得四弟在县学啊，咋又在这双阳镇上？”
“有位德高望重的夫子年岁高了，他本家住在双阳镇，县学就在双阳镇单设了一处书院，方便那位夫子每日回家。”姜大郎对于姜二郎不知道家里的事已经习惯了，而一旁的姜满缘刚才就看他不惯，现在直接嘲讽道：“二哥还知道四哥在读书啊。”
没等姜二郎反驳，摊子前来客人了。
“老板，饼子咋卖？”来人是一个微胖的中年妇人，手里提着一个菜篮子，估摸着是来买菜的。
姜满缘立刻去迎客，“带馅儿的五文一个，不带馅儿的三文一个，您要哪种？”
“不便宜呐。”
见那妇人有些犹豫，姜满缘赶忙把做好的饼子拿出来放进锅里加热，“但是好吃啊，您闻着味儿没？我再加热一下就更香了。”
妇人稍微凑近去闻锅里的味道，又仔细瞅了瞅这姜家香饼的模样，别说，闻着香不说，还挺有卖相，女人手掌大一个，金黄金黄的，看着就有食欲。
“先来两个没馅儿的吧。”
妇人从兜里掏出三个铜板儿，一手交到姜大郎手里，一手接过姜满缘递给她的香饼。
“您慢走。”
姜满缘把锅里剩下的七个香饼捞起来摆在了摊子最前方，香味随着热气飘散，陆续来了几个人把香饼都买完了。
“没想到刚摆摊儿就有生意，幸好提前做了些出来，不然人家来了还没饼子卖给人家。”姜二郎没想到出来摆摊子还挺顺利，他还以为免不得要他一阵吆喝才能卖出去。
“二嫂想得周到，一大早就起来先做了一锅。”
周氏被姜满缘这一表扬，颇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接话：“大嫂比我起得还早，这锅肉都是大嫂焖的。”
姜二郎见周氏一说话就停了手上的动作，生怕耽误了生意，催促道：“手上动作快些，说不定马上又来客了。”
“好，好。”周氏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刚刚买香饼的几个人都夸她饼子香，她都听真切了的。
没一会儿，新的一锅香饼出锅，现做的香饼更香了，没多久又吸引了一批客人，后来周氏一个人做香饼已经来不及了，姜二郎就被派去打下手。
就在几人卖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收保护费的李大胆来了。
“哟，新摊子啊，福宁街的规矩知不知道？”
摊子前突然出现一个嗓门儿贼大，长相吓人的强壮男人，身后还跟着几个流里流气的手下，直接吓得周氏捏香饼的手都不敢动了。
姜二郎反应最快，连忙把手擦了擦，一脸谄媚地迎了上去，“您就是李大哥吧，我们特意今天开始摆摊儿，就是为了见见您这位福宁街的保护神啊，您可算来了。”
“看来是听说过老子的名号？”李大胆颇有些得意，转身朝身后的手下们炫耀地扫了几眼。
“那可不，大小妹，拿几个带馅儿的香饼来给几位大哥。”
姜二郎本想喊姜大郎，但是他估摸着要让大哥做这种讨好人的事儿怕是有点困难。
“好。”姜满缘按人头装了四个香饼递给姜二郎。
“几位大哥这么早出来还没吃早饭吧，尝尝我家的香饼。”
姜二郎笑容可掬，态度诚恳，李大胆对此十分满意，“你这人还挺上道啊。”
说罢他一口咬上了香饼，没嚼两下就双眼放光，“味道不错啊！”
“合您的口味就好，小妹，再给李大哥装两个回去吃。”
“别两个，装十个，老子家里人多。”李大胆是真觉得这香饼味道好，想起家里那个贪吃的婆娘和孩子，两个怕是不够。
“好，十个，李大哥您真是个顾家的好男人。”
十个香饼都能卖五十文了，姜二郎着实有些心疼，但面上一点都不显。
姜大郎有些忍不住上前理论的冲动了，姜满缘连忙朝他使脸色，另一边快速装好了十个香饼递给姜二郎，这下刚做好的一锅全没了。
“李大哥您拿好，保准您媳妇孩子吃了喜欢。”
李大胆让身后的手下莽子拿着饼子，然后问道：“这香饼你卖多少钱一个啊？”
姜二郎以为李大胆了解每个摊子的卖价是规矩所在，他也就如实报了。
“给您这种带馅儿的是五文一个，还有一种不带馅儿的三文一个。”
“莽子，拿五十文出来。”
李大胆身后有一壮如公牛的男人回答道：“是，老大。”
姜家几人听此话时一愣，这是要给钱？
莽子将钱递到姜二郎手里的时候，姜二郎还有些惊讶，遂又急忙把钱塞回去，“十个香饼是孝敬您的，哪能收钱啊？”
“最开始那四个算是孝敬老子的，就抵了这个月的保护费，这十个是给媳妇孩子买的，单算。”
李大胆想到家里那个婆娘就害怕，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带回去的吃食又没给钱，指定得跪搓衣板。
“让你收你就收着，哪儿那么多废话。”
莽子最看不惯这些叽叽歪歪的男人，手上一用劲，将铜板死死按在了将二郎手里。
姜二郎往后一踉跄，哪儿还敢再跟莽子推诿。
“那就多谢李大哥了，李大哥道义啊。”
姜二郎拱手做礼，李大胆挥了挥手，“你说话老子喜欢听，但是做礼道谢啥的别来，文人的玩意儿老子不懂，好了，老子事儿还多，走了。”
姜满缘看着李大胆一行人往下一个摊子走去，戳了戳身旁的姜大郎，“大哥，这个李大胆还有点意思。”
姜大郎淡淡道，“不过是坏人里不那么坏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