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表哥，房间有点脏
制作紫水晶的一个月，是罗天有生以来最痛苦的一个月。
每一天，都有制晶师精神失常被带走，有时候罗天会听到枪响，有时候他们会在嚎叫中直接被抛进沉积槽。
每一天也同样有意志昏沉的人被带来“面试”。
此时此刻，罗天无比的庆幸，陈医生在出任务之前给了他厄运钢笔，估计要不是这玩意锁定了他的“理智极限”，他也要步入其他“前辈”的后尘。
这不是理智值多高的问题，而是相应抗性的不足的问题。就像人可以一瞬间穿越火焰而不被烧死，但不可能长时间的待在火焰之中。
不过即便如此，罗天也感觉自己的精神开始不正常了，幻听自然不用说，眼前还时常出现各种诡异的幻象。
据说这些幻象都是在某时某刻真实发生过的，通过邪能影响了神经，导致能够看见。
目前理智足够稳定，自然能够分辨真假，但如果再继续下去，罗天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据说有的幻象恐怖到让人看到的一瞬间就不受控制的畸变。
卧底真他娘的难做啊。
罗天不知道的是，此时那个瘸腿光头坐在水循环节点负责人的办公室里，正在表扬着他。
“没想到你们系统里还有这种人才，连续在底下工作了一个月了，连精神失常的迹象都没有。说实话，他一个人就要用掉这里每天一半的邪恶残渣产量。”光头喝了口茶，又忍不住赞叹了一句，“真是个人才！”
“你满意就好。”负责人撇着嘴，然后问道，“到底怎么说，能不能答应嚣鬼？”
“他这个理由找的的确很好，我们的货成色是世面最高的。但是他要加一倍的量，我们没有这么多的原料。”
“那我不管，你只说行还是不行。”
光头沉默着喝完了一杯茶，然后站起身，“你让嚣鬼等上两天，我会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
他提着一份外卖来到地下，在其他制晶师羡慕的眼神中，递给了罗天，“休息会吧，去外面吃顿饭，活不着急。”
“没事，我把这一批做完就去休息。”罗天擦了一把汗，挤眉弄眼的说道。他的神经现在已经不受大脑控制，面部表情一秒钟能变幻七八个。
光头沉默了，这样的好员工你去哪里找？此时此刻，他竟然从内心中升腾起一股敬佩的感觉。
那，这个就叫做专业！
“你上次说，你的表亲在物流港工作？”
“没错！”
我的天哪！罗天在内心中赞美太阳，你终于问我了！
他不能主动提起这事，不然目的性太明确了，也不能一次不提，那样太假了。罗天就这样耗着。终于，终于，这个光头开口问他了。
“没错，他是码头的卸货员，关系非常广。你懂得，我说的是我们的这样的关系。”
很明显光头理解了罗天话里面隐藏的意思。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表亲叫什么？”
“他叫宋浩，不过他只认我。”
罗天挤眉弄眼的说着。光头也没生气，反而笑着说，“想出去了是吧，行，就让你跟着，不过你可得给我老实点，不然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再出去了。”
两人正在说话间，又有一个制晶师发疯了，对方直接将面前工作台上的紫水晶全部给吞了，然后惨叫着，直接整个炸裂了。
碎肉还像蚯蚓一样，在各处爬行了一阵子，才彻底失去了动静。
不用光头发话，立刻就有两人冲进来，对其他的制晶师连打带骂，让他们中断手里的活把台面清理干净。
染血的紫水晶可买不上好价钱！
当天晚上，一辆黑色的浮车开出了十七街的水循环节点，车窗被窗帘遮住，前视窗也被遮光膜覆盖，这种情况一般是车上的人在休息开启了自动驾驶模式。
不过负责侦查水循环节点的班组连续监控了一个月，从来没有车子以这样全遮挡的方式出行，立刻就把这一异常的情况上报了。
罗天坐在车里，脱离了饱和式邪气的环境，他的理智在迅速地恢复，并且该说不说，他感觉自己现在不论是理智的强度还是对各种邪能的抗性都得到了翻天覆地式的提高。
毕竟没有人会把自己丢在三级污染区锻炼意志。
但这些都是次要的，关键是什么物流港的表亲、什么走私邪恶残渣都是他瞎编的，他还指望出来之后能找机会传递出去信息，没想到这瘸腿的光头做事这么细，把车子遮的这么严实。
事到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
罗天甚至做好了到时候血拼一把的准备。
光头倒是极为热情，他坐在罗天的对面，热情的推销着车子上的酒水零食，不无自豪的介绍它们的年份、产地。
他的两个手下自然是大快朵颐，一点都不含糊。罗天接过一杯酒，有一说一，的确是难得的好酒。
不过再好的酒，也是来路不正的钱买来的。
罗天做制晶师的这一个月，不仅要抵抗邪气的侵蚀，还要不停遭受良心的谴责。
他做调查员这一行的，自然知道紫水晶的危害到底有多大，这玩意使用一次就上瘾，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戒掉，强制戒除换来的就是全身多器官衰竭导致死亡。
这还只是初期。
一旦到了后期，吸食紫水晶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畸变，简直是一个个行走的污染源。他们造成的污染事故下到一级上到三级，囊括了畸变物污染、精神污染、辐射污染、暴发性疫情等等，几乎占全了污染事件的全部类型。
吸食紫水晶的人不仅可怜，还受到全社会的排斥，甚至他们都有一个公开化的名字——水晶人。
罗天现在喝的这杯酒，喝的就是他们浓缩的血液。
正想着，车停下来了，人工智能以性感的嗓音提醒道，“您的目的地已抵达，请带好您需要用的物品，如果有需要，请在公共网络呼唤我的编号。”
“这么快就到了，我还想让你尝尝我从‘外面’弄来的肉干呢。”光头似乎把罗天当成了知心朋友，完全不像对待别人那样上下级分明，他甚至请罗天第一个下车。
罗天自然表现出受宠若惊的姿态，下车后不着痕迹的四处张望。
物流港是第二十街区的支柱性产业，不仅仅内部养活了一大批人，打眼望去，街道上全都是劳务公司的门面，铺天盖地的广告，密集喧嚣的宣传音。罗天第一次见到人流比车流还要密集的街区。
他现在的位置是第二十街的中等高度，往下望去，在接近底层的位置才能勉强看到几乎连成一条光带的车流，其余的楼层，楼层之间的连桥，全都是商铺、人群。
正上方同样如此，不过更高的地方似乎没有修建连桥，而是留出了空挡作为货船的航道，隐约有汽笛声传来，也像是搁浅在沙滩上的鲸鱼喘息。
“别看了，该办正事了。”光头拍了拍罗天的肩膀。
“好的，能让我用一下电话吗？我给他打电话。”罗天小心翼翼的说道。
光头瞬间提起了警惕，看似不经意的左右扫视了一眼，疤脸男立刻贴近了罗天，“你想耍什么花招？”
“我必须要给他打电话啊，他又不知道我们来了。”
“你的表亲住在哪里？”光头忽然问道。
罗天当时就在心里骂他，怪不得你光头，用脑过度用的吧！
他本来想打应急电话，到时候自然会有人配合他演戏，现在光头让他找表亲的住处，他在二十街连个朋友都没有，上哪去找一个表亲的住处。
“嗯……让我想想。”罗天皱着眉头，心想死就死了，“我就去过一次，咱们上车吧，我来指路。”
“不用上车，我们步行，你来带路。”
罗天无奈的点头，带着三人上了电梯，坐了十分钟直达底层。
这个底层是电梯的底层，再往下还有几十米的高度，全都用作了货物运输的高速车道，在此处也能听到来回穿梭的大型货车产生的呼啸声。
这一层一看地段就不行，沿街商铺三三两两的开着，大部分关着门。
罗天带着三人，净往偏僻的小路钻，眼看都过了半个小时，罗天还在瞎转，光头使了个眼色，疤脸上去抓住罗天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你是在把我们当傻子玩吧，我看你根本没有那什么表亲，你信不信我现在一枪打死你！”
“别，我怎么敢骗你们，快到了，就快到了，我说开着车吧，你们不愿意。”罗天举着双手，这时候碰巧转角有个路人经过，驻足朝这边看了一眼。疤脸赶紧收起了枪，把罗天放下。“你最好说的是真话，不然我让你后悔活着。”
“您放心，您放心。”罗天喘着气说着，转过身的时候，已经是目露凶光。
三个人，他不是没能力全部干掉，即便是对方手里有枪。
不过这样一来，任务就彻底失败了，在地下做制晶师的一个月也算是白白荒废。
而且更重要的是，那个光头，始终给罗天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
罗天甚至感觉自己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继续带路，十分钟后，甚至走到了一个死胡同里面，疤脸男看他的眼神愈发冰冷，就像是看一个死人，不过就在他即将爆发的时候，罗天停了下来，指着旁边一个上着锁的生锈铁门说，“他就住这里。”
“你玩我是吧！”
“我说了，他就住这里，信不信由你！”罗天干脆往地上一坐，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的模样。
光头甩了个眼色，两个手下点了点头，敲了敲门没人回应，就要暴力开锁，罗天冷冷的说道，“他住在这里就是为了隐蔽，你们要是私自打开他的门，交易就彻底黄了！”
罗天心里面打鼓，他实际上是在赌，赌自己对于陈医生来说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卧底，对方会持续的观察他的动向，会调动一切监控手段，调动大量的人力物力……
罗天想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的卧底生涯实在是太失败了，甚至还没开始，可能就要结束了。
两个手下犹豫了，但是光头十分果断，他说，“开锁。”
疤脸男嘿嘿的笑着，准备开枪打开门锁，罗天双手偷偷发力，随时准备暴起，光头一会看着铁门，一会看着罗天，不知道考虑着什么。
气氛焦灼到了极点，只差一个契机，就会狂烈的爆发！
就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小巷的尽头，他穿着物流港工人制式的钢板鞋，脚踩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他的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于是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这个人走的极慢，好几分钟了才走近，罗天看着这个人，有些失望，他并不认识这个人。然后迅速地愧疚起来，因为自己，这个无辜的人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在看到罗天之后，惊喜的大叫起来，“表哥，你怎么来了？”
“表哥……”
是接应的人。
陈医生，你实在是太给力了！
这一刻，罗天对自己的卧底身份产生了无与伦比的自豪感！
“宋浩，这三位是我的朋友，你上次谈的那些生意，就那些邪恶残渣，你懂得。”罗天后半句话压低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
宋浩立刻会意的笑了起来，“不急，不急，我们进屋再说。”
他熟练地掏出一把生锈的钥匙挑选着，罗天尴尬的皱起了眉头，哪有人常用的钥匙会生这么多锈！
刚才没想到，现在一看，铁门上的锁也全是锈，甚至锁眼都给堵实了！
还好这光头就算心细如发，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这么重要的细节他竟然给忽视了。罗天不禁在内心给他的评价减了十分。
宋浩一定是个受过专业训练的开锁专家，只见他把钥匙一截一截的插进锁眼，然后“咔吧”一扭，锁就开了。
他推开铁门，迎面一大坨蜘蛛网掉了下来，他毫不在意，走进去在墙边摸索着开了灯，然后，灯亮了。
一间堆满废铁的仓库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宋浩干咳了一声，对罗天说道，“上班比较忙，房间有段时间没打扫了，表哥你和朋友们凑活将就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