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九月十八这一天，顾府太夫人寿辰，从昨日起就陆续有人上门送贺礼！今日府中要开宴，一大早，顾家大大小小主子们齐聚正堂！顾老夫人一身深红色万字苏绣对襟外袍，头戴镶了大颗明珠的帽子，端坐前厅，等着自家儿孙的叩拜！
顾柏青作为顾家长子，首先上前叩拜，“儿子祝母亲松柏长青，和乐康健！”
今日顾柏青破例没穿那一贯颜色乌漆嘛黑的劲袍，一身紫色如意云纹锦锻长衫，衬得他长身玉立，头戴镂空紫金发冠，虽三十好几的年纪，却神采勃发，英挺不输年轻儿郎，另有一番成熟男子的气概！所以即便死过两任夫人，有着克妻的名头，顾柏青依旧在一众闺秀中很有市场！
顾太夫人看着刚毅的长子，乐的连说几声“好”，丫鬟接过顾柏青送上的贺礼，太夫人当众打开，众人一瞧都不由惊叹，只见一尊和田白玉观音，虽然不大，但却雕工了得，更是无一丝杂色！
瞧着母亲高兴的样子，顾二爷故作吃醋，“大哥哄得母亲如此开心，我等的贺礼可是送不出手了！”
老太太哈哈大笑，“你个没良心的，打小就爱争抢，你大哥每每都让着你，为你挨了你父亲不少训斥，今日我过寿辰，你还要与你大哥争，瞧我不打你！”
顾二爷见逗得母亲开心，装模作样的上前讨饶，便和夫人周氏上前齐齐跪拜，“祝母亲福如东海，青春常在！”
老太太也同儿子逗乐，“你们都是儿女双全的人了，眼看再过几年都能当祖父了，我这个做曾祖母的若是青春常在，那不成老妖精了！”
接下来是顾柏峰的两个儿子，老太太对这两个孙子可是想念的紧，昨日回来便拉着说话，这会子也舍不得孙儿下跪，忙让两人起来！顾慷，顾恺，两个男孩子一向在白云书院读书，那是附近几个州郡数一数二的书院，即便家世显赫，若没有上进之心，也很难考的上，同样书院管理也严格，学生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这次祖母寿辰，两个男孩子好不容易请了假回来，自是被祖母当成心肝宝贝！
当爹的在还没有什么，只站在一旁乐呵，顾柏青这个大伯却却略显严肃，败坏兴致的开口说道，“母亲，顾家的儿郎不可骄纵，您疼爱孙儿，可千万不能宠溺！”
话音一落，顾慷，顾恺忙自祖母怀中退出来，表示谨记！
老太太顿时来了气，“我这两个孙儿这么久没见我这个祖母，在书院还不知吃了什么苦，我疼一疼怎么了，有本事你也成亲，生个孙儿来让我疼？到时候慷儿，慨儿都靠边站！我可告诉你，今个儿我过寿，你少扫我的兴！”
顾柏青忙低头道声不敢，碰了一鼻子的灰，堂中顿时安静起来！
还是周氏心思活络，见大伯子吃了挂落，赶紧推了一下两个女孩儿，“芙儿，蓁儿，还不给祖母磕头？你们俩不是有礼物要送给祖母吗？”
老太太一听顿时来了兴致，等两个孩子晃晃悠悠的磕了头，忙让人拉起来，笑眯眯的问道，“芙儿，蓁儿要送祖母什么礼物啊？还不拿来看看！”
顾芙送的是一方绣了松枝的手帕！还是老太太说大孙女也大了，该是学些女红针线了，周氏这才请了师傅来教导，磕磕绊绊学了大半个月，勉强能扎出多朵花，至于像不像的就难说了，反正至少这方手帕能看出叶子的形态来！
顾芙很是羞涩，嗫喏的开口道，“祖母，芙儿绣的不好，本拿不出手，可莫先生教导孙女说，礼轻情意重，祖母不会嫌弃的！”
老太太呵呵的说道，“乖！怎么会嫌弃，咱们芙儿才学女红多长时间啊，就先想着给祖母绣了手帕，我孙女是个孝顺的！”
顾芙抬头看看父亲，顾柏青虽没说什么，看女儿的眼神却温和了许多！
“祖母祖母，还有我，还有我呢!”顾蓁拿出一张横七竖八写了好多个寿字的纸，献宝似的递过去，仰着头说道，“莫先生说蓁儿的字越写越好了，这幅“多寿，”可是孙女亲自写的，写了好多张，挑了最好的送给祖母，祖母您喜不喜欢？
“喜欢喜欢，都喜欢！”老太太把两个孙女搂入怀中，笑的合不拢嘴！
自家人行完礼，一起吃了早饭，周氏起身请示，“”母亲，亲戚们也差不多来齐了，等着母亲到前院拜寿呢！
顾太夫人点了点头道，“那就走吧，别让宾客们等久了！”
平日里总说顾家是名门，今日的阵仗方才显现出来，宾客盈门，来的知交故旧都是江州有头有脸的人，前院由顾家两位爷们照看，都是些顾柏青的官场同僚，或是亲朋故旧的男客。后院招待的是各家夫人小姐，一个个都打扮的光彩夺目！
顾柏青没有夫人，如今府里内宅周氏当家，今日是忙得脚不沾地，即便有管家仆人做事，周氏也还是觉得累，脸上的皮都快笑僵了！想着今日来的宾客多，周氏早早往娘家借了好几个厨子过来帮忙，就这样也忙得人仰马翻！
太夫人入了后院，众人纷纷上前拜寿，一番寒暄，顾太夫人发了话，周氏便示意管家安排开宴，珍馐美食流水似的端上来
这种场合，但凡带适龄女儿出门的，拜寿吃饭是一方面，其实这就是个相亲大会，那些个小姐们个个都比着做温柔贤淑状，因为在座的夫人们，说不定哪个就是自己未来的婆母，万一失误了，闹不好要传出不好的名声，所以可不是要好好表现？希望运气好些，不但将来能嫁个如意郎君，还能遇见个好婆母！
今日顾柏青的岳母柳夫人也带着女儿前来，作为顾府岳家，虽然柳家如今败落了不少，依旧被奉为上宾！毕竟柳氏嫡女占着顾柏青先夫人的名头！
柳夫人拉着柳如月给太夫人行礼，满脸堆笑，“哎呀亲家母好福气，您这年纪，儿孙争气孝顺，高堂慈爱体恤，满江州怕也没几个比得上您的！我那外孙女生在您家，可真是前世的造化！”
太夫人道，“亲家说笑了，芙儿是个乖巧的孩子，只可惜她娘去的早，我疼爱还来不及！再说亲家也是有福的，瞧瞧如月这孩子，几年不见，越发水灵了！将来也不知道哪家小子有福气喽！要我说姑娘家也就在家这几年能舒心些，等做了别家的媳妇儿，就不松快了！今日来的姑娘多，如月去找她们玩吧，多认识些小姐妹也是好事！”
柳夫人显得有些尴尬，僵笑道，“您说的是呢，我这个女儿娇惯坏了，以后还不知让我怎么操心呢！！”
柳夫人特地让女儿在顾家露脸，心中打的什么主意人人皆知，若是以往，老太太可能还想一想，如今既然明白顾家和柳家再无结亲的可能，便也只在面子上应付一二！
在座的多是人精，某位通判夫人眼珠子一转，巧笑道，“要说顾家大爷多有本事的一个人，将来娶个门当户对的夫人，老太太您呀，就等着抱孙子吧”
这下柳夫人直接僵了脸，柳如月只觉得众人眼中皆是嘲弄，脸色刷的白了下来！借口去寻相熟的姑娘，紧着步子离开！
今日是自家喜事，周氏自然不会让客人在自己家下不来台，笑着对众人道，“今日请了金陵有名的四喜班，大家都一起去吧，也陪我们老太太乐呵乐呵！”众人都移步园中，水榭中搭着台子，锣鼓一响，便咿咿呀呀的唱起来！这时候自然也有希望将自家女儿推销出去的太太奶奶们坐不住了！相互套起交情来！
过了一会，周氏从外边进来，趴在顾太夫人耳边说了些什么，这老太太点点头，招来丫鬟吩咐了几句！
此时外院，宾客觥筹交错，且多是顾二爷顾柏峰在敬酒，这种日子，主人家的态度很重要，且如今顾柏青身份敏感，有巴结的，也有试探的，推却不了多喝了几杯酒，略有些头疼！宾客中属族里三叔公年纪大些，这会也累了说要回去，顾柏青便亲自送了三叔公出门。顾柏青没着急回去，今日前院后院都是人多，只有西边院落僻静些，便缓缓转去想透透气！
连接西院处有一小片池子，原种着一片荷花，如今已入秋，水面上尽是枯败的荷叶，看的不免心烦。顾柏青刚踏上廊桥，却没料到对面传来一阵喧闹，抬眼望去，一众女娘们争相往池子里找寻着什么，红蓝黄绿，莺莺燕燕的吵得人烦躁！顾柏青皱了皱眉头，平素西院僻静，今日客人都在正堂，这些个姑娘小姐们怎么会跑来这里！
对面的姑娘们显然也看见了他，一个个都略显羞涩的站立不动了！顾柏青正要避嫌离去，一转身却见一众女眷簇拥着自家老太太走来！
太夫人故作惊讶，“哎呀你怎么也在这？你二弟说买了几条稀罕的锦鲤，我便让人请众位姑娘们前来观赏，你既也在，就来见见众位夫人吧，都是亲戚，也不必避讳些什么。”
顾柏青没有错过老太太眼中一闪而过的精明，顿时气笑了，这西边的园子一向没怎么打理，稀罕的锦鲤不放在花园水塘，怎么会扔进这破池子里可他能如何，只好硬着头皮过来拜见！真是天可怜见，他顾柏青三十好几的人了，夫人娶过两个，女儿都快七岁了，还落得个被人相看的境地，这可真是
当着顾太夫人的面，众位夫人自然对顾柏青赞赏不觉，当然他本人也确实抢手！顾柏青在一众夫人的评头论足中，觉得冷汗都要下来了！好在宴会快结束，宾客纷纷告辞，要不然顾柏青的脸都快黑成锅底了。
他岳母要回去了，顾柏青这个女婿自然要亲自相送，他带着女儿顾芙，亲自扶了柳夫人上车，不过妻妹柳如月临上车时那一声“姐夫！”叫的是泫然欲泣，楚楚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