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佝偻
门声一响,池月渐就注意到了,不过看他在走神,也就没有出声打断。
池月渐稍微等了等,认真地注视着严扉松,笑着轻声说:“扉松,我来找你了。”
严扉松回过神,将眼底的温柔与深情藏好,走到池月渐对面的沙发前,双手抱臂坐下,背靠着沙发,两腿翘着,自然而不自知地呈现出一种放松的姿态,却板着脸说:“大明星找我有什么事吗?”
池月渐撇着嘴耸耸肩,委屈地说:“我为了找到你在哪里工作,我去联系了你之前的同事,可是他们要么没有在国内,要么也不在上海,不知道你在哪里工作。可我没有别的途径了,我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我只好自己挨个地咨询每个你可能工作的公司、研究所,期间还要躲过狗仔和粉丝的抓拍,这才过了快一个月才找到你的。”
严扉松一听就心软了,可是他不能表现出来,对于这个人的撒娇他一贯是完全没辙的,没有人能拒绝自己所爱之人的撒娇。严扉松扶了扶眼镜,隐藏好自己的情绪,气势却没有刚开始显得那么冷硬了,冷淡的声音也加了点柔和,说:“那可真是辛苦大明星了,不过为什么没有我的联系方式大明星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
虽然严扉松可能没有那个意思,但是池月渐偏要理解成他觉得很委屈,便倒了一杯水放在严扉松面前,顺势在他旁边坐下,手撑着下巴,也不看严扉松,认真说:“是我当时单方面删除了你的所有联系方式,也是我主动躲着你,那个时候我回老家了。扉松,当年是我能力不够,我保护不了你也守不住彼此的感情。虽然现在也不太有能力。”池月渐自嘲地笑笑。
严扉松的心蓦地一疼,他侧过头,看着池月渐的侧脸,在对方望过来的那一刻又立马垂下眼帘。
池月渐看见他的小动作,将头彻底偏过来,笑着说:“不要这副表情嘛,你看,我这不还是来找你了吗?”
严扉松又想把池月渐揍一顿了,这个人自重逢以来一直都是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说他过得不好吧,他现在又是个大明星;说他过得好吧,他受的委屈一点也不少,还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他明白,人生只如初见,再见注定相恋。
“chi,要不我们去霍恩海姆大学拍吧,那个大学的农业专业是德国第一,佝偻着背的农业专业学生们,也算符合我们这次‘佝偻’的作业题。”同组的组员noah(诺亚)看着这次的作业题目犯了愁,提出了这个建议。
“哪个大学有佝偻的学生呀,我们要去农村里拍吧?种地的农民们不就是佝偻着背的吗?”另一位同组人员mila(米拉)立刻否定了noah的建议。
“我也觉得农村挺合适的,不过这样的话我们就需要帮着农民做农活,只有亲身经历一下才能拍出佝偻的感觉吧?”池月渐皱着眉思索着,“这个作业两周后交,我们可以用一周来趁着课后时间来这里帮农民做农活,再用四天拍完素材,剩下的时间剪视频怎么样?”
在剩下的两位组员也表示没有意见后,便开始讨论应该选在哪里,既不能离学校太远,也不能太过于城市化,最终定在了加特林根县。
“yim,不要忘记这周天要和我们一起去加特林根县考察哦,导师说那天的天气比较好,是个晴天。”研究生二年级学长mike(麦克)边整理着资料边对严扉松说,“希望这次的考察能找到一点好消息,虽然每次都这么说,但是结果都不怎么理想。”
“哪有那么容易就找到所需的天然植株的?这是我们考察的第四个地点了吧,要不要考虑下次去捷克试试?”严扉松正在对一枚植株进行中期观察,戴着护目镜,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片表面组织做成标本保存好,摘下手套和护目镜,洗完手擦干后,拿起要找的天然植株要求报告又看了一遍。
mila放下摄像机,夸赞道:“chi,你演的太好啦!活脱脱就是一个常年在农村生活的少年呀!就是皮肤还不够黑。”池月渐拍完这一段素材走过来,几个小时的素材拍摄导致他现在汗流浃背,刘海也黏在额前,但是走过来的时候却不显得疲惫,整个人透露出一种神采飞扬来。
mila拿着摄像机给池月渐看回放,池月渐穿着一身便于做农活的棉麻衣服,跑进镜头里,干脆利落地跳进地里,撸起袖子开始帮着自己的哥哥noah摘菜,可是少年人总是好动的,一会儿池月渐被一条大蚯蚓吸引了注意力,一会儿又追着蝴蝶撒丫子跑。“哥哥!蝴蝶跑到你那里啦!快帮我捉住它!”池月渐用他那沾着泥土的手突然一下抹在了noah的背上,正拿着蝴蝶的noah被袭击后手一抖,蝴蝶挣脱束缚飞走了,noah转过头无奈地看着自己调皮的弟弟说:“弟弟,蝴蝶都被你吓走了。”池月渐淘气地理直气壮道:“哪有!明明是哥哥技术不好抓不到!”
“yim,那边在干什么?”leon(莱昂)好奇地张望着池月渐的方向,严扉松看了一眼,说:“应该是在拍什么吧,我看见摄像机和打光板了。”
“是明星吗?那个皮肤有点白的好像是个亚洲人,看起来很活泼。”
严扉松戴好手套和口罩,蹲下身仔细地在农田里观察着,语气冷淡地说道:“不太像吧,像学生,可能只是拍一段视频。leon,我觉得我们需要抓紧时间找植株。”
leon也戴好口罩和手套蹲下来寻找植株,遗憾地说道:“好吧,虽然我觉得这次也很难找到。yim,今晚我们一起去吃饭吗?考察一天好累哦。”
严扉松依旧是冷淡的语气,问道:“是我们还是和我们?”
“我们。”leon看着严扉松,带着茧子的手好似无意地触碰到严扉松骨节分明的手,可是这若有似无的暗示对严扉松不起作用。
严扉松不着痕迹地躲开了他的触碰,“抱歉,我今晚有事,不去了。”
“能有什么事连一顿饭也没时间吃呀?”leon继续伸手,直勾勾地盯着着严扉松的侧脸,这个人总是一副对谁都很温和的样子,可是你根本走不进他的心里,他会对你谈笑风生,也仅限于谈笑风生,一旦你想踏入他的私人生活,他就会把你拒之门外,可他也不是个直的,为什么就不愿意试试呢?
“早上好!你们在做什么呀?”池月渐径直走往严扉松的方向,leon在听见陌生声音那一刻就收回了手。池月渐看着两人略带疑问的眼神,笑着补充说:“我叫池月渐,可以叫我chi。我是斯图加特国立音乐和表演艺术学院的学生,我和我的同学们在那边拍表演课作业,看见你们好多人在这边,你们是在找什么吗?”
严扉松站起身来看着池月渐,池月渐依旧是一身的棉麻衣服,只是上面沾上了一些泥土,手是刚洗过的,还带着水珠往下掉,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暖洋洋的氛围。
“你好,我叫leon。我们是霍恩海姆大学的研究生,我们来这里进行考察。”leon抢在严扉松之前回答了池月渐,不得不承认,在看到池月渐走过来的时候,他的大脑立刻拉响了一级警报,这样的气质简直就是竹马小说里的邻家弟弟形象,他很害怕严扉松会被这样的人吸引,因为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对严扉松有兴趣,可他也不知道这兴趣能维持多久,所以他希望在他兴趣消失前严扉松都能和他保持这样的距离。
“霍恩海姆大学呀?我们组一开始就想去霍恩海姆大学拍表演课作业呢,可惜不太符合主题就放弃了,你叫什么名字呀?”池月渐看着严扉松,严扉松虽然有点奇怪于池月渐的热情,但也好好回答了:“你好,我叫严扉松,叫我yim就好。”
“‘岩扉松径长寂寥,惟有幽人自来去。’好名字。我的名字也是一首诗呢,‘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池月渐用中文说出了这两句诗。
严扉松惊讶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少年能知道自己名字的出处,而且同为中国人,严扉松也多了几分亲切,不像先前的警惕,温和地笑了笑,便用中文回答道:“谢谢,很少有人知道我名字的出处,你很厉害。”
池月渐笑嘻嘻地也用中文回答说:“嗯,因为从小被妈妈强迫着背唐诗三百首,以为都忘光了,没想到还能想起来。我是发现你们在这里考察,让我有了点新想法,就想来了解一下,结果发现你是个中国人,那我能和你认识一下吗?”池月渐腼腆地挠挠头。
严扉松理解了,池月渐看起来也还是个孩子,估计是初来德国还不太习惯,下意识地想依赖自己熟悉的人和事。“可以的,虽然这么说很抱歉,但是你有什么能证明你自己是那个学校学生的东西吗?”说着严扉松拿出了自己的学生证给池月渐看。
“没关系的,我可以证明,我去拿学生证。等我一下噢。”池月渐说着就跑了回去翻找自己的行李。
“yim,你真的要和他成为朋友?”leon看着严扉松,眼里的表情晦暗不明,他也说不上什么滋味,虽然池月渐看起来人畜无害,可他就是觉得池月渐很危险,他觉得池月渐一定会把严扉松从他身边夺走。
“leon,我觉得他很可爱,而且他是中国人,我对中国人总是带着天然的亲切感。我相信每个见过他的人都会觉得他很可爱。”严扉松望着池月渐的方向,带着亲切的微笑。leon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也左右不了严扉松的决定,只能默默地在心里给池月渐记了一笔。
池月渐拿着学生证朝严扉松跑来,他换下了拍戏的棉麻衣服,换上了清爽的白色t恤和九分运动裤,“这是我的学生证,你看看?”池月渐把学生证打开给严扉松看了看。
“大一?我已经研一了,我可以叫你月渐吗?”严扉松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边说。
“当然可以!那我可以叫你哥哥吗?”池月渐拿出手机加上严扉松,备注好他的名字。
“要不你叫我扉松吧,叫哥哥显得我好像很老。”严扉松笑着说。
池月渐大笑,说道:“好。但是你一点也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