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结案
刘赢中毒了。
抓伤她肩膀的死士指间□□,且此毒十分阴毒,会悄无声息慢慢入侵肺腑,前期除了伤口不易愈合没有任何其他症状,以至于王华没能立刻发现。
不幸中的万幸是刘赢就医及时,而王华行医谨慎,对每位外伤病人都会用清热解毒之药,清理伤口也仔细,又知道刘赢性格乖张,没人盯着定不会按时服药,所以当日用药量很重,故毒药残留极少。
后来刘赢假扮姚四小姐住客栈那几日又被王华催着吃了几副药,以她的身体本该已无大碍,只需休养一段时间毒素就会被完全排除。
之所以毒发,是因为她运功太多。
刘赢再次醒来已是两天后,毒素已被控制,身体也恢复八成。
不过接下来十日内她不可再使用内力,这是王华跑路之前留下的医嘱,他不敢见刘赢,便交代风清扬照看她。
风清扬自知管不住师妹,于是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最能让她心软的小恒。
整整一日,刘恒就像个小尾巴似地跟着师父,嘘寒问暖,端茶送水,如果师父有运功或者偷跑的迹象,他就立马露出委屈失落的表情,似被主人抛弃的小可怜。
“得得,我就呆着啥也不做行了吧?”刘赢投降地放下手里的剑,可她是个闲不住的,不让练武就在武馆内散步绕圈。
回想晕倒之前发生的事,用脚趾头想也知陈定藏的东西八成已被那黑衣人拿走,刘赢反而不急着出门了,不过脸色也并不好看。
交错的石子路上,周进数次假装偶遇师姐,舔着脸打招呼,毫无例外全被无视,无奈之下他只能对小尾巴使眼色。
看不到你师父心情不好么,还不快哄哄?
刘恒眨巴眨巴眼,暗道这周进真是蠢的烦人,师父醒来后根本就没提他俩之前擅自冒险去陈府的事,他作甚非要主动凑过来讨嫌。
且师父现在正需要静养,他才不做惹师父心烦的事,于是默默地移开目光,假装没有领会周进的意图。
周进垮下脸,暗骂这小子果然不讲义气。
走着走着就到了韩慎的院子,刘赢忽然想起自己不仅欠着人家巨债,答应送他回清河县的承诺也没兑现。
他之前好像挺着急离开来着?
“公子,奴才都已收拾妥当,咱们真要今晚出发么?”
“恩。”
“那些画可要全部带走?”
“留下吧。”
院内忽然传来交谈声。
刘赢进院便见书桓将韩慎推出房门,身上还背着两个包袱,似是即刻就要出发,“不是说好我送你?”
轮椅停下,韩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刘赢一眼,“清河县已来人接行,便不劳烦姑娘了,韩某本是想去与姑娘道别,却听风兄说你受了伤不便探望,这才……姑娘伤势可好些了?”
“我没事。”刘赢刚说完,一个身形魁梧的年轻男子进了院子,腿脚利落步伐轻盈,一看就是练家子,他看了眼她之后默默走过去将书桓身上的包袱接下。
“马已喂饱,那小人先出去候着了。”男子态度还算恭敬,只话语中略带催促之意,说完迅速离去。
“这就是过来接你的人?”刘赢问。
韩慎微微颔首,并未多言,移目看向不远处他平日常用的石桌,温声道:“桌上那几幅画是韩某最近所画,本想拿出去卖的,只是不方便带走,可否请姑娘帮在下处置了?倒也不值几个钱,随意即可,韩某不会过问。”
意思大概就是白送她了。
刘赢皱了皱眉,“你不打算回来了?”腿也不治了?
许是看出她的疑惑,韩慎解释道:“刘馆主接骨手法了得,不出三月韩某便可下地行走,之后训练恢复一般大夫照看即刻,韩某已在贵府打扰多时,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原来老爹吹嘘什么祖传医术只是接骨,刘赢嘴角微抽,随即问道:“可否明早再走?我想与你们同行。”
韩慎笑了笑,“姑娘不必太过在意那笔丢失的银子,韩某承蒙馆主救命治腿之恩,又在馆中吃住多日,那些银子算不得什么?”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刘赢不想牵扯他们之前的事,转言道,“也不算是特意送你,我正打算带徒弟出去历练一番,顺路罢了,至于银子,等我找到再去还给你。”
韩慎笑容微顿,余光尚能看见刘恒仰起脖子一脸惊讶地望向师父,显然才得知历练一事。
失踪案的线索已断,她还想做什么?
“刘姑娘打算去何处历练?”韩慎好奇道。
见他没有正面回答,刘赢以为他不信,伸手扣住小恒的脑袋扳正,目光却一直落在韩慎脸上,语气轻松,“闯江湖么,哪会有什么计划,随心而走,途中练功交友,看山看水,尝遍人间不同味,也算我这个做师父的没有亏待他。”
“率性而为,自由洒脱,真是令人羡慕。”韩慎笑道。
韩慎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说话,见刘赢同行之意已决便答应明早再走,反倒是那位来接他的壮汉颇有微词,一问才知他并非韩慎家仆,而是受人所托过来接人,着急回去复命。
但不满归不满,他终是没敢再催。
早上,刘赢刚出房门就见到刘恒拎着大包小包侯在院中,周进正凑在他耳边好声好气说这话,看到她立刻咧嘴,“师姐,你也带我去呗,脏活累活都交给我,而且我和小恒关系最好了。”
“想去?”见周进猛点头,刘赢扯出一抹恶劣的笑,“想去让你师父带你去啊,跟我们师徒凑什么热闹。”
“师姐~”
“没得商量。”
周进蔫了,臊眉耷眼地跟在后头送两人出门,忍不住委屈地问,“师姐,你是不是怪我让小恒冒险,我只是想帮你,他自己也乐意的。”
刘赢停下脚步,回首看向周进,见一旁的小恒也似犯错的孩子般垂下头,两人并肩十足一对小可怜。
无奈地叹了口,她往回走了两步,双手覆上两人的脑袋,狠狠揉了揉,“两个小傻瓜,我怎么会怪你们?这回怨我,是我没提前教你们遇到这种事该如何自处。”
她放手下,难得柔声对周进道:“阿进今年冬天就满十五了吧,也是大人了,大师兄性子太过敦厚,做事难免冲动,你得帮我盯着他,凡事要先考虑整个武馆的存亡,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多帮师兄们处理府中事务,也要学会照顾师弟,更不能疏于练拳,师姐希望下次见面时,你已是能够独当一面的稳妥壮汉,好么?”
周进也难得没有嬉皮笑脸,眼含泪光,“师姐要去很久么?”
“历练嘛,自然不会太快回来。”
“……”
在武馆弟子们目送中,两辆马车缓缓离开。
谁也没想到,这一去便是多年。
与此同时,昨晚跟刘赢探讨一整夜的任县令刚写完结案文书,站在二堂门口透过天井赏晨辉。
“芙蓉花好空人目,枣花虽小结实成……呵呵,刘闲才啊刘闲才,想不到你个莽夫也能养出这样聪慧的女儿。”
站立良久,任县令将结案书与请辞信一并派了出去,之后不久,他于夜间亲自赶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离开贺章县,最喜欢的宠鸟一个也没带走。
出了城门后,车厢内的翠衣女子伸出一只纤手掀开窗帘,最后朝家乡看了一眼,另只手抚摸着小腹,眼中尽是满足,心道她一定会好好把孩子抚养成人的。
新县令上任不久,李荣以谋害陈老爷之罪在午时被斩于菜市口,紧接着,陈府举家搬走,陈夫人,哦不,下堂妇李娇也于同一日消失,有人说看见她一个人疯疯癫癫地跑出了城,嘴里不停念着要去找老爷认错,还给他生了个儿子。
至于孩童失踪案,百姓只道是王保与李荣小厮勾结,两人均已畏罪自杀,却对陈定之事一无所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且说刘赢等人朝清河县行去,师徒二人乘坐一辆马车,因昨晚一夜没合眼,刘赢睡了一路。
当天入夜前正好赶到邻县,几人寻了家客栈落脚,刘赢本想自掏腰包付几人的住宿费,却被同行的壮汉秦莽给拦下来了。
“俺家老爷怕派俺接韩公子,哪轮得到他人破费?小妹儿你就跟着沾光吧哈。”
刘赢本就是个穷鬼,之前把韩慎银子弄丢后又用私房钱给他付了几晚上等房房费,荷包早瘪了。
平日她几乎不怎么用钱,走的时候也忘记跟大师兄要点盘缠。
于是在掌柜像是在说“没钱还学人家装阔”的鄙夷目光中,她默默把柜台上的一半碎银子扒拉回荷包,挠了挠鼻子,“我和小恒的房间自己付就行。”
秉着一贯节俭作风,刘赢要了两间下等房,掌柜的正要说话,忽见一个青衣白面小娃冲进客栈,霸气地拍了一锭二十两银子到柜台上,“给她俩换上房,房费伙食费我全包了,再给我加一间!”
随后心有余悸地朝刘赢道:“幸亏我姚家马匹够壮跑得够快,不然我真怕在追上你们之前我就迷路了!幸好叫我赶上了。”
“……喜鹊?”刘赢往后面看了看,并没看到姚四,“你一个人来的?追我作甚?”
喜鹊嘿嘿笑了笑,凑近道:“人家女扮男装呢,叫我大喜就成,那啥,我是出来找我家小姐的,这不正好顺路,想着跟您搭个伴儿也能互相有个照应么。”
“你家小姐去哪了?”
“不知道呀。”
“……”那你咋知道顺路的?
姚家找人不可能只派一人,八成她也是偷跑出来的,先不说喜鹊跟她主子一样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刘赢又不是真出来玩的,不愿再牵扯他人。
“这事我帮不上。”刘赢将自己的碎银往掌柜推了推,冷漠道,“两间下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