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因果
“像我这样的人身边都会跟着一名死士，他有两个任务，一是传达命令，助我完成任务，二则，如果我背叛主子或者身份暴露，他会毫不犹豫杀了我，你猜的没错，死士死后我因死心没有上报，所以导致现在孤立无援。”
“我是三年前以陈定的身份进陈府的，自此算是有了名字，而抑制发育的药换成补药，也不再限食，但亏空的身子很难补回来了，多吃一口饭我就会吐，舒服的大床也睡不踏实，我常常以为自己快死了。”
“好在上头命我假装受虐后心智出现问题，不必与人亲近，也就少有人发现我异常…陈夫人不理我，我故意发病伤人后府中下人也不敢再靠近我，只有荷花尽忠职守做我的贴身丫鬟。”
说到荷花，陈定那张看起来有些诡异的孩子脸才变得柔和一些，“我知道她是因为月钱多才当我的贴身丫鬟，甚至常常在管家面前故意表现对我的好，实则背后也有些怕我，后来管家请了先生到府上教课，我总是痴痴呆呆，她倒是在我身边偷师识了字。”
“许是后来发现我不乱发脾气，她渐渐变得多话，每日没心没肺地对我说着注定得不到回应的话，躲在我房里偷懒看话本时，看见话本里描述俊雅公子便会花痴好一会儿，然后笑嘻嘻对我说‘少爷一定要好好吃饭，以后定也能长成顶天立地的俏儿郎’，知道得不到我回应，她也不气，说完转回头继续看话本，她哪里知道，我不但心智健全，还是个年近二十的成年男子，我虽身材矮小，却始终是个男人。”
“我喜欢上了财迷却活泼没有坏心眼的荷花，却怕吓到她，半点不敢表现出来，我想再等几年，倘若我身子补好些，她不嫌弃，我就娶她…可是，那个该死的人渣出现了，他以李荣小厮的身份勾搭荷花爱上他，然后通过荷花给我送信，商量拐孩子的事，只一次，我便以谨慎为由不许他再牵扯荷花，许是荷花太天真又是弱女子，他也怕出问题，于是收买了王保。”
陈定攥紧拳头，眸中满是恨意与懊悔，“可他并未放过荷花，表面与她情深意切，背后却常在信中与我讲述他们风花雪月，辱骂荷花浪贱，我恨不得杀了他，又气荷花太傻，一时失去理智便在晚上对荷花下药，对她……等我清醒才知比起虚情假意的小厮，我就像阴沟里的臭虫，既无令她心悦的外表，又命短，让人恶心，也绝不会是荷花的良配，那人渣至少能让她开心。”
陈定落寞了一会儿，接着冷笑，“我本是要放手的，可那人渣见事情败露，要我杀了荷花，我告诉他荷花怀了孩子，他却怕荷花带着孩子纠缠他，命我立刻杀了荷花…先不说孩子是我的，便因他对荷花起了杀心，我便留不得他，哪怕我死，也要将他拉下地狱。”
陈定忽然热泪盈眶，祈求地看向刘赢，“我不知道那孩子生下来会否如我一样长不大，可若杀了孩子又怕荷花会受不住，刘小姐，我求你，能不能帮帮她。”
他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荷花喜欢钱，但很善良，她绝不会伤害孩子，也没胆子做伤天害理的事，她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当日作证告你和这次都是受那人渣蛊惑，以为你们真是坏人才答应，就当我求求你，放她们一条生路，这些本是我为荷花准备的，现在都给你，请你帮帮她们好吗？”
刘赢垂眸看向银票，眼眶热热的，她急忙抬起下巴，偏过头，慢慢将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憋回去，闷声道，“是非对错自有县令判决…我只能保证为她们寻个安生的地方隐姓埋名，可做不到看顾她们一辈子，日子还要她们自己过。”
陈定砰地跪地，猛然磕头，“谢谢，谢谢您……”
“行了，这回该告诉我幕后真凶是谁了吧？”刘赢不耐烦地挥挥手，顺势抹了下脸颊上的水珠。
陈定停下动作，低头擦了擦满脸泪水，然后坦白道：“我虽没见过主子，但我这三年间画了一张路线图，大致地域已经标好，可以帮你找到当年训练我们的地方，收到的信件也都保留着，还有，李荣两年前就杀了陈老爷，霸占陈家商产，这些必然不是他一人所为，当地官府脱不了干系，或许与那人渣有关。”
说完，陈定默了默，犹豫道：“这背后真不是普通势力，你确定要查下去么？”
刘赢不可置否地点了下头，“东西在哪？”
陈定却道：“这些，要等我确定荷花安全后再告诉你。”
刘赢一愣，方才的感动消失一半，扯过他手里的银票，冷笑道：“你这点破消息也就那地图有点用，还说不定那地方早就被毁无迹可寻了，你别逮着我人美心善就得寸进尺啊。”
陈定闻言有些心虚，但还是坚持要看到荷花安全才告诉她东西藏在哪。
刘赢撇撇嘴，心道总归不会藏在陈府外面，费力翻一翻肯定能找到。
不过她还是没有点破，叹了口气，弯腰拿起墙边的长剑转身要走，“行吧，你在这等着别跑啊，我去叫人来抓你。”
“刘小姐。”许是知道两人应该见不到面了，陈定叫住刘赢，真称道，“你若不想连累武馆，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吧，以后，最好不要回来了。”
“我以为你要我别告诉荷花孩子的事呢。”刘赢嘴角微勾，举了举手上的长剑，朗声道，“你是第一个让我用长剑的对手。”
陈定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朝她背影磕了三个响头，面上一派释然轻松。
终于要解脱了。
荷花，对不起，我下去后定求阎王让我早点投胎转世，再去寻你。
刘赢走出旧牢，抬头看了看繁星，面色微苦。
好像又被人算计了呢。
陈定啊陈定，你是故意来的吧，用自己的命换荷花母子平安，哪怕她们一辈子都不知道真相，以后想到你也只认为你是心思歹毒的恶魔？
真的不会后悔吗？
如果这就是男女之情，还真是……要人命啊。
忽然，刘赢眸光一凛，飞上房顶便见一道人影刚从房顶下去。
竟然有人偷听！
刘赢忙不迭追去，途中只来得及向官兵喊一句可以过去抓人了，然后就同那道人影一同消失在夜色里。
早已等候多时的任县令立刻出现，朝发呆的官兵们怒吼，“愣着作甚，一半跟本官去抓人，一半去支援！”
“站住！”
刘赢全力运功紧追黑衣人，在快要跑出衙门时朝其后背扔出匕首，在他躲避之际，拔出长剑向他攻去。
如果黑衣人是陈定主子派来的，让他跑了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肩膀的疼痛越来越明显，不知是不是最近没有休息好，她竟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五脏六腑皆不舒服。
刘赢担心自己撑不了太久，故招招使了全力，对方却也不是吃素的，比之前的死士要难缠许多。
“噗呲。”
刘赢一个晃神，手臂被砍了一刀，但对方也没落到好处，被她抬腿狠狠踢了一脚。
只是她的剑掉了，终究占了下风，且她开始头晕目眩，胸闷气短。
不知为何突然如此难受，她以为自己今天可能就交代在这了，却见那黑衣人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跑，根本不想要她性命。
“糟了，陈府咳咳……”
赶来支援的官兵还有五十米就到眼前，她却来不及把话说完，吐出一口血就彻底晕死过去。
暗卫雁悄然落入房间，见主子正坐在窗边看星星，显然一直在等消息。
他一字不差地报告今晚所听。
韩慎扭头看向雁，显然对这结果有些惊讶，他才知道刘赢的目的一直是陈定，而陈定竟然有着这般身世……
原来如此，怪不得前世直到有人意外发现那些尸骨才曝出这起案件，原来竟是用了这等残忍的手段。
当年此案查破后确实牵连许多官员，可终究没能查到奸相身上，而这些人为培养的侏儒亦未被人发觉，仍旧作为利刃爪牙藏匿在各地做着不为人知的任务。
原来，那场所谓的惊天动的真相只揭露了冰山一角，实际上根本没能触动那股势力，难怪奸相能够只手遮天。
“你受伤了？”在雁落地的瞬间韩慎就察觉到他气息不对，听他讲到与刘赢交手，眉头微蹙。
雁一贯是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这次却有些羞愧，“刘姑娘内力深厚，是属下轻敌了，请主子责罚。”
“她如何？”
“手臂上挨了一剑，没有主子吩咐，属下不敢下死手，不过刘姑娘肩上旧伤似乎没好，剑法不太稳。”
“你是说，若她没有旧伤，能胜你？”
“属下不知。”
能这么快查出失踪案中的秘辛，还能在武力上与雁势均力敌，这个小姑娘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韩慎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此事不能任由她胡来，你先去陈府拿东西，先找狗窝和荷花房间…还有，让追风尽快赶回来。”
“是。”雁领命离去，难得心里落寞，他知道，以主子的谨慎，此时急着让追风回来定是为了换掉他。
不过以追风多嘴多舌的性子必会很快惹主子厌烦，说不定他还没来得及走就又被调回主子身边了，于是雁很快又振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