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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陈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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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次堂审都是秘密进行,外人还不知具体发生何事,只知道刘赢抓了几个人送到官府,那几人一晚上都没出来。

    陈府也只有管家知道陈夫人被抓了,犯得还是通奸罪,起初他说什么也不信,但送信之人提醒他赶紧通知陈家家主回来主持大局。

    陈老爷这几年几乎没回过家,仅有的两次也只跟妻儿说了会儿话就匆匆离开,平时倒常有书信往来,家里有陈管家打理也算井井有条,故下人们也不太在意老爷在哪,这次管家确实做不了主了,于是连忙派人去接老爷回来。

    考虑到老爷身在千里之外,派人过去需要时间太久,陈管家特意先写了信加急派去,很快他收到回信说老爷几日前就已启程回贺章县,算时间在他收到回信之前就该到了。

    陈管家左等右等不见老爷回来,连忙又是发信又是派人外出找人,再次得到消息已是下月,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查出的结果成了压倒陈府的最后一棵稻草。

    那些合作多年的商人要么说许多年不见陈有良,要么根本不认识,他们现在只认李荣,都说他才是商号老板。

    当然这都是后话。

    话说李荣小厮当堂自尽后,案件线索又断了,但足以令在场之人意识到此案的严重性,为保证案情进展不外泄,县令勒令所有知情人不得离开县衙,负责外出调查的捕快官兵也不能单独行动,就算上茅厕也得结伴,互相监督,若有违背一律按人贩同伙处理。

    整个官府陷入从未有过的沉重,而陈府毫不知情的下人们也在“夫人未及时归家,管家急着派人寻老爷回来”的氛围中察觉到有大事发生,都变得紧张起来。

    陈府本就没剩几个下人,平日都是荷花照看少爷,而荷花被官兵带走后就没再回来,大家更是心里没底,都在猜测陈府是不是犯事了,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连累,一时间人心惶惶,自是没人能全心照看陈定。

    且说陈定平日除了跟家里的狗玩,大多时间闷在屋里自己呆着,晚上睡觉也不需要有人在旁看守,所以只要他不出门,大家也乐得清闲,不愿主动去招惹他。

    正因如此,根本没人发觉陈定最近两日大多时间都不在陈府。

    晚上,一簇簇火光将牢狱这方天地照得通明,尤其死牢内外皆有重兵把守,巡逻紧密,显然在保护重要犯人。

    死牢后面是一排没来及拆掉的前朝密牢,每间牢房四面为墙,唯一的出入口只有一扇不到一米五高的窄门。

    旧牢年久失修,无人踏足,远远就能闻到霉味,巡逻士兵路过此地都不会往里多瞧。

    只有走近细看才会发现,唯有一间牢房门口干净无尘,里头还散发出若有若无的肉香。

    几只老鼠在洞里观察半晌,见那侧身躺在墙角干草堆里的人类一动不动,这才小心翼翼靠近其背后的饭碗,正吃得高兴,忽见老门口闪现一个人,顿时钻回洞里逃去。

    门口之人身披斗篷,兜帽遮面,手上稳持一把弯刀,气息如鬼魅。

    他笔直地站在矮门下,却头不碰顶,甚余五寸空隙。

    待鼠声息止那一刹那,他举刀闪进牢内,带着冰寒与狠意的杀气瞬间惊起干草堆上的人。

    两刃相对,双方眼里皆无惊讶,接着毫不犹豫交起手来,招招杀气。

    两人身高差距太多,看山去像是大人与孩童对峙,此间情景若被不知情地外人瞧见,定会道一句欺负人。

    终是长剑更胜一筹,两转一拨,将弯刀震飞。

    刘赢挑起地上剑鞘,旋身堵住门口,剑归鞘,斜于脚下墙边。

    她双手交叉环抱胸前,随意而轻松的靠在门侧,笑道:“功夫不错啊,小少爷?”

    陈定捂着被震麻的手臂靠在最里侧的墙上,双目狠狠盯着刘赢,发出一声嗤笑,“他果然死了。”

    他是为了李荣的小厮来这。

    略带讽刺的语气里并无怒意,更无之前的孤僻阴郁,反而有一丝释然般的平静,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了。

    “你怎知我不会去找王保?”他问。

    “恩…猜的。”刘赢见对方目如死鱼地盯着自己,一点不识逗,提起嘴角笑了笑,“我以为你会先问我是从何时开始怀疑你的。”

    陈定知道这次在劫难逃,也不想和她兜圈子,“我这样的人被人怀疑不足为奇,我只是不明白,那两个孩子已被平安寻回,王保也伏法,你洗清罪名,现在陈家也毁了,你为何还不肯罢手?”

    “罢手?”刘赢笑着摇摇头,下巴微敛,垂着眼帘语气半认真半玩笑道,“我还想借此机会在江湖扬名呢,怎么可能轻易罢手…倒是你,所有帮手都死了,威胁也没了,为何没有逃走呢?我明明一直在给你机会呀。”

    陈定微怔,接着哈哈大笑,似乎听到了世上最好听的笑话,笑完了,看向刘赢的眼神也带着笑,只是笑意有些凉,笑她自不量力,“你还想通过跟踪我去查我主子不成,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野丫头,你莫非以为凭一己之力就能动摇操纵这一切的人吧?”

    刘赢抬起眼,目光更凉,“废话少说,赶紧坦白,或许能让你死个痛快。”

    陈定忽然咧开大大的笑容,模样看上去竟真有几分孩子般的可爱,只是说出的话很讨人嫌,“那个死士是你杀的第一个人吧,小姐姐这样天真,这些日子会不会因此夜不能寐,噩梦常伴呢?”

    刘赢目光微凛,随即眯了眯眼,嘴角倏然上扬,笑得比他还甜,“年纪轻轻就这么急着赴死,真是招人疼啊,怎么,觉得自己有后了,人生无憾?还是以为孩子出生后会年年到你坟前叫一声爹?”

    孩子,她怎么会知道孩子的事,这不可能!

    陈定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疯狂杀意。

    刘赢微微动了动不适的肩膀,她真不想再打架了,顺势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背靠着墙,散漫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一定好奇我是怎么被发现的吧,好,听姐姐慢慢讲给你。”

    “事情还要从我们初次见面说起,你性格孤僻身体孱弱却栓猎犬,身穿锦衣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劣质脂粉气味,可见身边下人照顾你并不仔细,然后你的小丫鬟出现,我发现她身上气味与你相通,但更加浓烈,那时我虽觉古怪,但见你顺从地被她保证走,只当主仆关系好,而且得知胖虎失踪,我一时就没往心里去。”

    “接着我被胖虎爹状告,荷花态度大变为他作证,我成为嫌犯被追捕,我猜那时你还没把我放在眼里吧,见我盯上陈府便使唤死士杀我,却没想到死士被我反杀,反而令我越发确信陈府不干净,你怕暴露身份,于是将计就计,在我身陷悬赏令、武馆无人主持大局时故意放小恒进府等周进引来官兵,孩子被找到,而你以王保家人威胁他将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想必你也知道一个身份低微的王保不足以令人大小疑惑,于是任由我查陈府过往,得知你,哦应该说真正的陈定原本就并非陈氏夫妇亲生,她们成婚多年无子,为求医才改行走商,结果依然不得结果,无奈只能在外抱养了陈定,这夫妇二人本是心好的,对孩子如亲生,孩子丢失时陈夫人确实差点疯了,于是陈老爷把她留在家中,他独自外出一边行商一边找儿子,然后你就出现了。”

    “爱子失而复得,本是大喜事,可陈夫人对你很冷淡,每日只知道诵经念佛,你应该早知她这几年与表哥勾缠,于是任由我查下去,曝光她的丑事,她便也就此担上拐卖嫌疑。”

    见陈定似乎听得有些不耐烦,刘赢顿了顿,挑起眉缓声道:“你可别不耐听啊,万一姐姐没了兴致可就什么也不说了,你到死也不会知道你那未出生的孩子会被搞到哪里去。”

    若是目光可以杀人,此时陈定的眼神足以将她凌迟八百回了,“我听着呢,你说便是。”

    刘赢满意地笑了笑,接着慢条斯理地继续讲述,“其实我没想过能这般顺利带陈夫人几人回来,以为总该出现几个杀手对我或者她们下手,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结果还就这么顺利到了衙门,我以此得知你的主子也许还不知道事情败露,而你也没什么帮手了。”

    “但公堂之上,看着李荣与陈夫人反目成仇,我一度以为找不到你犯罪的证据了,想着半夜直接宰了你算了,可是荷花的出现改变了我的想法,尤其是她看向李荣那情意绵绵又带着惧怕的眼神,我就觉得或许还有机会,于是在县令故意放他们对外传信那晚,我在陈府外等了一宿。”

    “果然他们请江湖杀手杀王保只是幌子,给你送信才是主要目的,真可惜,这回来的死士还不是我的对手,被我抢了信就服毒自尽了,说真的你们真不把命当回事儿,我想拦都没拦下来。”

    见陈定脸色微变,刘赢点点头,接着道,“没错,你收到的信是我送的,上面的内容我也看了,竟然不是求救,而是‘为何还不杀她,不想死就快点杀了她’,她是指谁呢,我立刻想到公堂荷花的异样。”

    “哦对了,荷花怀孕的事我早就知道了,还特意在她被带去衙门的途中让大夫假扮捕快给她把脉确定了月份,大概两个月左右,而李荣上次与陈夫人相会还是四个月前,中途也没回来过,所以孩子肯定不是他的,可荷花却在看了他一眼后立马坚定说孩子是他的。”

    “原来荷花当时所看之人并非李荣,而是他身边的小厮,我便让县令诈了他一嘴,说王保认出了他,结果令人惊讶,他竟然连句辩解也没有,当场自尽了,说明你俩早就出现分歧,而你对他有所隐瞒才导致我顺利抓人。”

    “不过巧的是,他所服用的毒,与那两个死士口中的一样,就连王保也是死于此毒,但王保身份低微,定不会知晓太多,所以我猜他那毒是你给的吧,且一直知道所谓的让王保辨认画像不过是官府想引出幕后真凶的计谋,对不对?”

    陈定赞赏地笑了一下,点头承认,“愚蠢莽夫,我说一句那是哑巴药,他又不认得字,只要他变成哑巴官府就不会对他严刑逼供,他自然会急着吃啊…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发现荷花的孩子是我的?”

    毕竟连荷花自己都不知道呢,她甚至不知道他早就对她……

    刘赢见陈定面露苦笑,忽而惊讶开口,“咦,我何时说荷花的孩子是你的?哇,原来是你的么,啧啧啧,小弟弟你真行啊。”

    “……”

    陈定好想亲手把眼前的女人给剁碎了!

    可是他打不过。

    “算了。”陈定看得出对方是故意气自己,主动妥协道,“我可以告诉你策划这一切的人是谁,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要让武馆收留荷花,保证她们母子平安。”

    “那不可能。”刘赢斜了他一眼,在他杀过来拼命之前解释道,“你自己都没想过带她们母子逃跑,想必你的主子权力不小,如此还要她们进武馆,你是嫌她们命长还是想借此连累我家武馆呐?”

    陈定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她们可以不进武馆,但你要把她们送到安全的地点,保证她们一生平。”

    “停!”刘赢及时阻止他的后话,“孩子我一定帮你找个好人家,可荷花若犯了罪,我可不会帮她越狱。”

    听她这样说,陈定反倒对刘赢多了几分信任,释然般叹了口气,接着主动讲起旧事,“你一直笃定我有罪,想必已经知道我不是真的孩童,我从记事起就一直住在缸里,缸很小,每日只吃一顿饭,也不过是半拳,药却一日三次,为的就是阻止身体生长,有些孩子根本活不了几年…”

    “许是我命苦,竟硬生生撑了过来,明明比地沟里的老鼠还不如,他们却要我们识文断字,学习武功,只待合适的时机送到合适的人家,然后待命……”

    听到此处,刘赢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陈定却像是在讲述其他人的故事,脸上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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