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变异
先知去找了几根毛线,把玻璃瓶子绑在自己的头上。精致的玻璃瓶子,成了它的皇冠。
我是不会给你的,老丧尸表明了态度。
队伍要开拔了,先知已不和这些人类走在一起,它有了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小妖和郑玩跟在后面,许悠走在前面,陈西夹在中间。
小妖记起陈西还有一张儿子的照片,就把照片挂在许悠的背上,她说,这样能让陈西保持清醒,不至于变成丧尸。
他们投鼠忌器,这只狡猾狡猾的老丧尸,血清就在它的头上,所以你不能去爆它的头。
他们只有妥协,暂时加入了丧尸前进的大军。
丧尸大军离开了江州市,顺江沿国道而下,至于去哪里?先知已经有了一个目的地,往东去平原。
至于平原是个什么地方,先知也不知道。
但它有一颗不肯安分的心,在它曾有的记忆,那边宽敞,有资源,而且资源众多,都应该是它的。
有个别丧尸不想去的,但很快后悔了,苦苦追赶上大部队,并表示一定痛改前非,收起个人主义。
好久没看到这么大的场面了,这些丧尸,就跟儿时看到的人一样,许悠想着。
在她还是孩子的时候,那一场十年战争剥夺了她的一切。
她本有个舒适的家庭,爸爸是个老师,妈妈做翻译的,她精通中文,喜欢中国的诗。
她领着许悠在边境线上,透过铁丝网,指给她看。这边溪壑遍布,那边高楼林立。
很多事情,害怕比较,尤其是身份相近的人。妈妈似有隐忧,那些南越的男人都把贪婪的目光,投向对面。
一颗炮弹落在他们的楼顶。
许悠失去了一切。
她的养父,她不叫他爸爸。在稻田中,他把ak47藏在水里。
他没有去过边境,所以他不明白人民军为什么要到他的土地上,他害怕失去脚下的水田。可是,他不知道,这些北方的军队从来没有抢夺的意图。
许悠仰望着他,子弹噗嗤地射入他的身体,然后炸开。
她站在稻田中,天空乌云弥漫,很快风雨就要来了,一只蝶蝶在草尖上收起了翅膀,一滴雨点落下,把它砸在了地上。
多年后,当她长大,她的网名就叫“逆蝶。”
她记住了那个男人,带着五颗星帽,一身的精悍,其实南越的军队也是五颗星,只是颜色不同。
这个中国军人收养了她,她记住了他的名字,程植。
战争结束后程植把她带到了新都,给了她一种生活,而程植,继续在军队服役。
在一个星期天,他们来到郊外,程植只带了两副枪靶,把枪靶摆在远方的空地上。
那时树上还有鸟鸣,他递给许悠一支小型步枪,当枪声响起的时候,鸟都惊走了。许悠打一枪喊一声,以挥去心中的怯意。
直到忘了自己是谁。
然后他们一起去一家汉堡店,玻璃窗明亮,能看到餐台上的鲜花。程植给她擦了擦嘴角上的番茄酱。
“想家了吗?”他问许悠。
许悠双目清炯炯,摇摇头。
七天后,整个丧尸大军完全离开了江州市。从城郊的一个加油站,一直排到一百公里外的另一个加油站。
现在天气睛和,路边花草正绿。丧尸当然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不过他们对沿途搁置的车辆很感兴趣。
尝惯了人脑之后,某些丧尸对于汽油产生了兴趣。那些车辆,当时逃跑的人曾经也是留有希望,但跑了不久之后,便绝望了。
车上已经没人了,人不知道哪里去了,可能在丧尸大军里,就有这些车辆的主人。
肯定的是,它们已经不认得自己的车了。
有的丧尸闻到汽油的味道,它们对这种气味迷之沉醉。有些丧尸掀翻了油罐,不要钱的油咕咚咕咚淌满了一地,丧尸趴下去闻着,然后现出心满意足的神情。
“再有个打火机就完美了。”小妖想到。
他们这几个人,在这一群不见首尾的走路大军之中,就是画妆舞会也没有这么拉风。
丧尸的眼窝都是深陷的,留着深深的黑眼圈,说它们携家带眷也不正确,但确定有大丧尸拖着小丧尸的。
也有平时不错的,现在勾肩搭背,有聚成一堆的,就有形单影只的,孤单的丧尸,拿着根木棍,无聊的甩着。
丧尸们也不是只知道咬人,如果你也在它们身边,就会发现,它们也是性格各异。
在强壮的丧尸后面,还跟着垂垂老矣的丧尸。不是所有的丧尸都有成为先知的资格,还有光着脚的,在晒得发烫的柏油路上扑腾着。
其中一个生前是马上要死的人,最后一刻被丧尸咬了,于是它从病床上爬了起来,腰也不疼了,牙口也变好了,简直是吃嘛嘛香。
病毒治好了他的病,顺带也吃掉了他的脑子。
先知站在路边,并正了正它的王冠,所有的丧尸走过它的身边都要举手致敬。不致敬的都要挨健将一棍子。
先知嚼了一口雪茄,在前方,路基塌陷了,有的丧尸掉进了沟里,先知马上命令当前的丧尸修桥补路。
它让健将陪着视察每一个缺口,对于每个细节他都能做出指示,并非常正确,它生前就是管路段的。
先知很满意,尤其当他把手臂高高挥起的时候。
明天,这条就要以它的名字命名: 先知之路。
小妖一筹莫展,她看向许悠。
已经两天过去了,陈西的黑眼圈越来越浓。从开始就发烧一直到现在,每过一刻钟,小妖就问他一次: “我是谁?”
“你叫小妖”。
“一加一等于几”?
“等于二”。
“十五加二十等于几”?
“三十五”。
“十五乘以一百二十五等于多少”。
“……”
郑玩说: “你别说这么复杂的,连我都算不出来”。
小妖又改问: “你儿子谁?”
“陈维”。
“你老婆呢”?
“在北面……”
许悠这时问了一句: “我是谁”?
陈西沉默了,这个女的熟悉,却又陌生。
第三天,陈西不说话了,谁问也不说,很深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思考。
先知很满意他们现在的状态,它一向喜欢听话的人。
不知是哪个丧尸送上来一钵血,虽然先知自诩为智者,但对血的本能一点不阻碍他的贪吃,先知心情大好,把血赏给许悠他们。
小妖急了,把血打翻在地。上去就跟先知一顿嗷嗷大吵,她会哑语,丧尸的一些手势跟哑语有些类同,所以她简直是妙口如珠。
先知很快招架不住,在比划的同时,小妖还不时崩出一些丧尸自有的音节,或怒斥,或辩驳,老丧尸都没有她这么顺溜。
看的旁边劝架的丧尸都目瞪口呆。
先知终于受不了了,大吼: “再说就咬你”。
说完先知喜忧参半,它不能老说人类的语言,这容易让它与丧尸群体脱节。
小妖很满意地点点头,先知真的逼急眼了,再逼他就没好事了。
陈西开始掉头发了,这不是好兆头,丧尸每一时间的变异都在他身上体现出来。
幸好他的意识还算清醒,虽然已不能清楚地表达所思所感,但对一些简单的交流还可以应付。
他的皮肤已开始呈现萎缩,这是身体在消化肌肉,自从感染病毒之后,他已吃不下任何食物,当然不包括血,血已经成了这四人组的禁忌。
现在,他时时刻刻都在饥饿,却又不知道喂他什么好。
小妖几次都在与许悠策划怎样把先知头上的瓶子弄下来,许悠摇摇头,他们还要等待时机。
第五天。
小妖又问他: “一加一等于几”。
陈西没有回答,他的头耷拉着,脸上青筋暴起,头发基本掉光。
“一加一等于几”?小妖再问。
陈西这次抬起头,小妖吓得后退,这已经不是陈西了。
丧尸陈西裂开嘴巴,牙齿变得尖厉。发出嗬嗬的声音,瞧小妖的脖颈就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