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魏啸天
在绅帝大厦第五层有一个露台,曾是丰旗银行的亚洲信托中心,驻大区的经理就是站在这里,手托一杯没放糖的咖啡,可以俯看人如密蚁。
一面花形旗曾悬挂于此处。
现在先知让懂事的丧尸把旗撤了,换了一面红色旗帜。
先知并不能分辨颜色,生前他是一名倍受排挤的爱国老愤青,所以他本能的把师正的大旗解下来,换了上去。
他是先知,所以有必要矫正一些事宜,需要丧尸们确立一种信仰。
这好办,动物们一般鸿蒙初开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生物就当成自己的父母,他觉得有资格当它们的爸爸。
他说着生硬的音节并掺杂一些手舞足蹈,楼下挤满了丧尸,这些没有脑子的乌合之众演变成了一场集会。
他叽里呱啦的演讲,不时发出一声咆哮,下面的丧尸也在附和,很快,这咆哮声便翻江倒海一般,最后统一成了一个音节:胜利!
陈西此时刚好在远方,他与小妖,歌手二人分手。他要去北方,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多年前他带着失意,坐着一列老式的绿皮火车,来到这里。
那时他随身一套退役军服,“散则为民,聚则成军”,好像原词不是这样,老连长反正在送别时这样说的。
他先找了一份保安的工作,那只是暂时一种妥协,谁也不知那卑微外表下隐藏着一位特种兵狙击手。
在这里的第六个春天,他没再收到夏莲的回信。
阁楼逼仄的房内他制做了一副标靶,射击板的中间孔洞,每一次他都能将飞标穿孔而过,无论开心难过,他都要继续一次。
所以,杀丧尸,爆头。对他来说,像每晚的射击练习。
他听到了枪声,这城市越来越不一样了。大批的流亡者都隐藏在这里,感觉就像个火药桶,谁掌握不好,都能把它引爆了。
枪声在广场的一侧,在沿江那段路上,有一座双子星大楼。
虽然彼时整个氛围一直处于戒严状态,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陆续感染,整个禁令实际已名存实亡,心态早已崩了。
有一天一支雇佣军突然接收了整座城市,他们没有先去拯救谁,也没有对丧尸赶尽杀绝,毕竟这是杀也杀不绝的。
他们放任自流,做着象征性的救援。其实是在拼命收集资源,城市的实际操作都是由这个集团执行,这就是自然集团。
这些都是小妖告诉他的。
也许在很久之前,这个机构就已渗透,在经济体做大之后,他们不仅收ge财富,亦开始收ge民众。
把财富拿出一部分来分享给另一部分人,这便会引起民众的好感,经济帝国的伏线布满社会的每个角落。
他们对财富并不是太吝啬,因为他们能得到更大的财富。
当一个利益集团发展到了超巨的规模,便会超出规则之外,如果在扩张上没有约束导向,不断膨胀,他们便有了一个商业帝國的雏形。
他们悄然凌驾于制度之上,或许有一天,他们不再以经济体系示人,更大的目标是接收每座城市,以寡头垄断的模式来执行管理。
这不是危言耸听,在彼岸的米国,裹家的权利机器已经早被隐蔽的财阀左右,而在这丧尸纪元,明日之后,一切未晚。
自然集团便是在这时冒了出来,他们可不是乐天超市那类小农思维,他们收编一切可用之人,并把有限的资源搜集。
他们的唯一的执行官便是魏啸天。
现在,魏啸天坐在双子星大厦的六十六层,上面还有三十层,如果有阳光,可以散射在高楼金黄的幕墙之上,整个街区都呈现在墙体反光之下。
在几个月前,魏啸天发现了越是炫彩的光越对丧尸有阻滞作用,所以他想出释放焰火这个奇招。
不过,他可不想将丧尸赶尽杀绝,丧尸是他持续发展的重要伙伴,而且,城区禁放焰火,库存也不多了。
这是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面目鹰睃狼顾,他喜欢交朋友,这与他的人生历程有关,多一个朋友就少了一个敌人。
他是规则与秩序的拥护者,但对道德了解甚少。
其时他的名声在外,在曾经的世界最后一天,所建立的商业帝国起了直接的作用,因此他决定把心底未实现的想法试一遍。
其实就这么简单,看似复杂的世界,只要你敢做,可能就会实现。
装修奢华的会议厅琳琅满目,与外面崩塌的世界似乎没有联接,一股红木的淡香,他坐在紫檀沙发上,其实这是一个完美的世界,对他来说,一样未少。
当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路易十六,他听到一阵激烈的枪声。
许悠与陶捉,大潘,走在滨江的路上,这条路叫假日大道,这里曾经历过数次战斗,有人也有丧尸,都曾企图闯入。
马路两边凋零破坏,散落着残垣断壁,零星有尸首倒卧于危墙之下。
他们踩着砖头瓦块,走在末日的假日大道。
许悠知道,现在已进入了这些狙击手的伏击圈,最少有数十支枪口瞄准了他们,每一支枪都能干掉一人,数十支枪他们在劫难逃。
大多数人都是茫然的,把自己留在这个世间,他们已忘了为什么而活,为了活着而继续活着。
有人沉默寡言,只有疼的时候才叫一声,多数都是在挣扎,在虚无中振作着全无方向的努力,陶捉便是其中一个。
他的沉默便于他能够静下心来观察事物,每一扇窗口都是隐形的杀手,拘谨的人往往谨慎小心。
而大潘正好不一样,满嘴碎碎念,只有说话才能使自己放松,不闲的唠咕是一种态度,证明自己还有口气儿,能办正事。
“知道你们都在上面,枪口对外,就是我们了,其实我们是来办正事的,魏啸天在不,魏啸天他妈在不,麻烦传个话。”
这家伙对着旁边的楼层比划了一个手势。“有在的不,有就吭一声,别放冷枪,放枪大家都完蛋”。
许悠眼含戏谑地看了大潘一眼。
三人快接近双子星大楼,一梭子弹扫在前面,三人找了个死角隐蔽,子弹告诉他们,再往前此路不通。
三人暴露在目光之下,对于双方而言,同样是亡命之徒,这种场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方放冷枪的同时,陶捉已找准八点钟方向,起手一枪,一名杀手从三层摔了下来。
这不是很好的反击方式,三人在明处,对方在暗处而且又居高临下。
但下方有下方的好处,机动灵活,三人迂回交叉,楼上的人每射一枪就会暴露一个目标,许悠从射击的方位判定对方的位置。
这种击杀很早以前她就掌握的娴熟,有比雇佣兵更实用的攻击技巧。
人类太少了,干掉一个就少了一份资源,这些隐蔽的杀手也不是吃素的,一阵枪战之后,许悠三人被逼入了死角。
雇佣兵们组成了一个交叉火力网,把三人压制的抬不起头来,大潘掏出一副白手绢,对许悠说:“咱们诈降吧”。
白手绢刚伸出,一梭子弹打过来,手绢撕成了碎片,大潘的手指被烘得乌黑。
陈西循着枪声,逼近假日大道的时候,丛林法则的警觉使他不敢继续深入。
他隐蔽在一座废楼之后,看到一部分影影绰绰的士兵正在向一间半倒塌的房间靠近,确定许悠他们在里面。
雇佣兵们不敢贸然进攻,里面的人也突围不了,而到最后,总有一帮先倒下,更大的可能是许悠他们。
他细致的观察地形,寻找突破口,那些雇佣兵都是从死亡中锻炼出来的亡命之徒,无论经验抗压程度都不比任何人少。
陈西已潜到雇佣兵的背后,瞧准时机,连续点射,正包拢的几个人,被他啪啪几枪摞倒。
他记起身上还有几枚小妖带出来的手雷,拔掉拉环丢了出去,炸出一团沙尘夹着血雾。
许悠乘机也丢了一个,趁爆炸的混乱,三人冲了出来。
子弹在耳边嗖嗖地飞着,许悠捱近了陈西,低声说:“你太急了,手雷用得太早了”。
陈西瞬间明白许悠这话的含义,手雷把他们的藏身之所顺带炸开了,掩体失去了作用,他们重新暴露在火力之下。
大潘大叫:“他吗的,他吗的”。
陈西骂回去:“他吗的什么,你看看这几个”。
这几个靠近的人手里都拿着手雷,当他们要丢出的一瞬,被陈西结果了。
陶捉捡起手雷全丢了出去,许悠忽然想到了什么,按住他的手:“太快了,丢得太快了”。
陶捉忘了,谨慎的人一但愤怒,就改变了他的习惯,手雷丢出去的一瞬没有延时,爆炸声中,一个手雷被退了回来。
陈西望着退回来的礼物,他想到过去在密林中的血肉相搏,想到敌人死去的面目,也想到自己战友的死亡。
但一切太晚了,每个人都感觉到死亡的恐怖。
陶捉想都没想,趴在了手雷之上。
嘭的一声,陈西只觉得眼前红光一片,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把他震飞。
他看到许悠,满脸都是血渍与尘土,一双明亮却充满心疼夹杂忿忿的眼神,望着地下。
然后他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