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12
临近晚上九点，夜色逐渐浓稠，北城中心商业街上只有挂着一脸疲倦的匆匆赶路加班人。
零星几束灯光从大楼玻璃墙里射出来，混着清冷的月光，显得整条街更加寂寥。
金灿站在停车场的电梯前，一手揣在兜里，一手拎着只饭盒，懒懒地仰着头，看着电梯上正在跳跃的数字。
忽然他侧过头，看向手里那个粉粉嫩嫩，带着两只小兔子耳朵，像冲着他笑的饭盒，他嫌弃地瘪了瘪嘴，拎起来晃了晃。
就在刚才，他去拿餐厅的打包盒，张妈不知从哪里摸出个饭盒，哼着小曲把他挤到一边，自个打包起来，边打包边说女孩子都喜欢粉粉的。
金灿想到此，无奈地皱了下眉。
算了，他也只是关心他的项目。
“叮”
电梯门打开。
金灿又嫌弃地瞥了眼那饭盒才放下，跨进了电梯。
电梯缓缓上升，他盯着反光的轿厢壁才如梦初醒般想到，那女人会不会已经走了，然后又拿起盒饭，看了眼，瞬间对自己彻底无语。
但是来都来了，还是看一下的好。
电梯门缓缓拉开，忽然一个黑影晃过，金灿扶着电梯门，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在看清人后，松了口气。
是保安老李。
老李巡楼下来，刚经过电梯，突然“叮”的一声，他徒然停下脚步，猫着腰，警惕地盯着电梯，门一开，恍惚了几秒，立马直起了身子。
“金总，您还没走？”老李也呼了口气，敛起自己如猫头鹰的眼神。他才转了一圈，老板办公室明明没人，他扫量金灿一番，视线定格在他手里的饭盒上。
粉粉的饭盒？
“您还没吃呢？”老李指着饭盒，笑着问。
金灿对上他不对劲的眼神，轻咳了两声，极其不自在地把饭盒往身后掖了掖，眼神飘移，跨出电梯时极小声说：“吃过了”。
那这是？
还没等老李再开口，金灿已经大步朝前方走了过去。
老李立马跟了上去。
他跟在金灿身后，疑惑道：“金总，那边是去实验室，您是不是走错了啊？”他视线又看向那个饭盒，脚步慢下来，揣握着双手，歪着脑袋，八卦的心要跳出嗓子眼。
“没有。”金灿简洁回应，看着前方。
走廊关了一半的灯，光线昏暗，一排房间，也只有最顶端的房间亮着灯，光线透过门上玻璃落到地上，折射出矩形的光影。
金灿脚步顿了下。
老李疑惑地也跟着停下脚步，顺着金灿的视线看过去，轻声“啊”了声，拍了下额头，迈着大步就往前走，边走边说：“孩子们有时候会忘记关灯，我这就去关。”
“不用。”金灿抬手勾住他的肩膀，拉了回来，说：“您先忙吧。”
老李看着他，连着“哦”了好几声，不情愿地转身朝后面走了。
金灿走到房间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长条形的玻璃造成了一定的视线盲区，他转了圈，也没看到人。
已经走了？
金灿想着拧开了门，门一开，就看到靠在墙边的米开朗，他愣了下。
米开朗趴在桌上睡着了，电脑开着，五彩线条的屏保在她头顶上飞舞。
金灿微微蹙眉，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轻轻关上门，走了过去，把饭盒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米开朗整张脸都埋在臂弯里，睡的很沉，寂静的空间里几乎能听到她沉重的呼吸，像是趴久了，堵的。
叫醒她？
金灿把脸凑过去，看到她手臂的伤疤，不自觉眉头又皱了起来。这样趴着血液要堵死了。他想着站起身，打算给她挪个方向。
他转到米开朗身后，左看一下，又右看一下，伸出左手试着去拉她的手臂，刚一伸，摇摇头，缩了回来，换另一只手，又摇了摇头，收了回来，然后长叹了一口气，退后一步，他袖子卷起来，双手搭在腰上，蹙着眉，盯着那个小脑袋犯愁。
他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忽然，他勾了勾唇，向前抬起双臂，用力一抖，作势就去抓米开朗的脑袋，就在刚要碰到时，米开朗轻哼了声，自己转了个方向，一张小脸露了出来，又用脑袋蹭了蹭手臂，像只小猫。
金灿吓了一跳，缩回手，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愣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摁着心口，不知所措地又挪了回去，重新坐了下来。
算了，还是不要瞎动她的好。
金灿默默地看着她。眼前的女孩陷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半边脸庞轮廓被光线勾勒出来，好看极了。不知道是不是趴着太闷，她额头有些出汗，几缕碎发贴在额头和鬓边，脸颊也染上了红晕，长长的睫毛盖下来，向上卷翘着，小巧的鼻尖像白玉一样，睡着的了米开朗看上去少了些清冷孤傲，像个瓷娃娃。
金灿忽然生出想要抚摸她脸颊的冲动，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忽然手一抖，停在半空，又猛地缩回了手。
这是在干什么？
他不过是因为误会她，过来表达歉意歉而已，怎么会生出龌龊想法？金灿想着，嫌弃地“啧”了声，他就这么觑着眼默默想着，视线却不受控地又瞥向米开朗。
头发黏在额头上应该很不舒服吧，要不帮她整理整理头发？
他想着就做了，缓缓地抬起手臂，动作极轻缓地伸了过去，连同整个身子也朝前倾了过去。
忽然，不知怎么回事，椅子向后一滑，他整个人踉跄着往前倒了下去。金灿惊的睁大眼睛，身体迅速向后仰，双脚重重踩着地面，用尽全身力气刹住，在就要撞上米开朗时，刹住了。
他闭眼吐了口气，一抬头对上米开朗迷离的双眸，吓得他差点又一个人仰马翻。
“我……我……你……”金灿一张脸红透了，结结巴巴，手指在空中乱指，半天没说出个什么来。
“嗯？”
米开朗也不知什么时候醒的，迷迷糊糊的，茫然看着他。
“我……我不是来看你的，你别瞎想。”
“什么？”米开朗两颊泛着红，额头沾着细汗，依旧茫然，像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甚至就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金灿：？
两人就这样凝视着着对方，陷入沉默，一个目光迷茫，一个视线乱飞。
金灿想，我就是来道歉的，赶紧说完走人。
米开朗根本没空关心他，脑子一片空白，她现在全身发热，晕的厉害。
片刻，两人一同开口。
“那个，是我误会了。”
“那个，是什么？”
“嗯？”
“嗯？”
两人异口同声。
米开朗耳晕目眩，根本没听到金灿说什么，她看到那只粉色的饭盒，依稀记得之前是没有的，便指着问他。
金灿一时没弄清她的意思，晃了下神，随着她指尖看过去，忽地一惊，倏然把手伸到背后，把饭盒往里推了推，镇静道：“没什么。”一说完就偏过头，紧抿着唇，闭了闭眼，暗地骂了自己一句：不就是来道歉的么，怎么还否认上了？是不是有病？
米开朗听他这么说，便收回视线，“哦”了声，转身抬手，用手背贴了贴额头，抹去了一些细汗，然后看向电脑，没什么力气地问他：“报告已经写好了，但明天上午我在青禾，现在就给你行吗？”
她意识回笼了些，看到这人就想到自己苦哈哈地写报告，除此之外，想不出这男人还有什么别的事情找她。
金灿完全沉浸在自己刚才那没脑子的话里，也没听到她说话，歪着脑袋，一脸怨念，对自己无语到极致的样子。
见旁边的人没声响，米开朗侧过身，又看了金灿一眼，声音轻柔问跟他确认：“可以吗？”
“什么？”
金灿倏然偏头，一脸怨念还没来及收敛，眉头紧蹙，神色极度不耐烦。
米开朗被这神情噎了下，本来想说现在就给他报告，被他这样子吓的直接把话咽了回去。又想到这男人不怎么待见她，抿了抿唇，轻声提醒他：“那个，报告，”她看着他，指着电脑。
“什么报告？”金灿眉心又皱了起来。
米开朗：……
这是什么记忆，报告不是你早上要的么？敢情是随口一说么？米开朗无语地闭了闭眼，要不是欠着两千万，她可以抄起键盘直接盖到他脸上。
没盖他脸上，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现在虚弱至极，打不过他。
米开朗全身不对劲，头脑发涨，看什么都是模糊的，身体也发烫，沉沉的，就连应付金灿，她都是卯足了劲。
她看着金灿，不想再说什么，弯了下唇，转过身去关电脑。刚一动，忽然一阵眩晕袭来，眼前一片模糊，接着连房间也旋转起来。她抬起胳膊撑着额头，又闭上眼，作了个深长的呼吸，她要平稳下来，她还得回家，可是好几个呼吸调整都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一阵更重的眩晕感笼罩过来。
米开朗意识到自己病了。她从来没有过这种要命的眩晕感，在恐惧的同时，她还有些介怀旁边的人是金灿。
这人可不见她好，她也不愿意在他面前倒下。米开朗努力撑着身子。坚持着。
金灿根本没注意到米开朗，自个在旁天人交战，陷在自己的傻缺行为里懊恼到不能自拔，就像做错事的小孩，偏着脑袋，一脸怨念。嘟嘟囔囔。
不知道过了多久，心里的小人也打完架了。
金灿才闭眼吸了口气，转身对着米开朗，低着脑袋，抿了抿唇，一副难以启齿又羞涩的样子，扭捏了一会，挠了挠后脑勺，眼睛一闭，指着米开朗的胳膊，问：“这……这里还疼吗？”
话音刚落，“哗”地一声，金灿猛然睁开眼睛，看到米开朗向他倒了过来，他惊了一秒，条件反射地伸出双手，搂住了她。
金灿双手接住米开朗时，米开朗身上火炉似的热浪向他涌来，把他烫回了神。这才隐约回想起刚才米开朗说话有气无力，整个人也是蔫蔫的。
他抱着米开朗，拿手背贴了下她的额头，刚碰到就“啧”了声。
这他妈得有40度了吧。
这下可好，说不清了，是他叫她加班的，之前的误会还没理清，又把人搞病了。但来不及多想，金灿看了米开朗一眼，伸手捞过饭盒，穿过她的膝盖，一把抱起来，往外走了出去。
老李巡视完大楼，想着老板还在实验室，又折了回来。
电梯门一开，他就看到自己老板一脸焦急，怀里抱着今天刚来的研究员，手上还挂着那个粉色的饭盒。
老李被这场景吓的愣住，张着嘴，想说什么，张张合合还没说出来，金灿就冲进了电梯，焦急道：“帮忙按下负一。”
“哦哦，”老李跑到前面按了下，立马转过身，盯着像是没什么知觉的米开朗，视线在老板脸上一晃，又看向米开朗，担心地问：“她没事吧？我打120吧。”他说着就去掏手机。
“等不了了，我送去医院。”
“好，好，好，我跟着一起去。”
“不用。”
直到老李帮着金灿把米开朗放进车里，然后看着车子飞驰出去，卷起一阵风，老李才如梦初醒，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