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选择
戚恒强的条件,无疑是要将元文修往死里逼。
在此之前,虽然从整个事情的发展来看,不管从哪个方面对元文修很不利,但整件事情,终究还是有一些解释不通的地方。
加之元文修自始至终都没有承认这件事是他所为,所以事后还是可以从这些地方努力一下。以郭玄文的博物通达,加上元文修所做的努力也是为了救郭长德,郭玄文未必看不出其中猫腻。
虽然,他也知道不管他怎么努力,也许都不可能挽回他在郭仙兰心中的形象,但至少他与郭家的关系还有周旋的余地。
可一旦元文修承认毒是他下的,那恐怕不只是郭仙兰,恐怕整个郭家都会将他列入黑名单,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会有。
郭家将他列入黑名单还算是好的结果,如果顺带将元家也列入黑名单,那事情的严重性,可能会直接影响到元家在江都郡的名望。
郭仙兰那边他还能接受一点,因为他不久前就已经放弃了奢望。但让他牵连背后的家族,这个责任他实在难以承受。
因为,一旦元家的名望受到冲击,那戚家必定会立杆而起,名正言顺的打压元家,届时,如果元家不能扛住这些压力,必将从此被戚家压在身下。
而且以戚家的狠辣,必定会斩草除根,绝对不会给元家一丁点翻身的机会。
可如果他不承认,那郭长德就必然会凶多吉少,郭长德出事,那郭仙兰必定会伤心欲绝。
虽然元文修在其中可以说是尽心尽力无愧于心,但事情毕竟也是因他而起。
如果因为他的缘故,而让郭家蒙丧,他也很难原谅自己,特别是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女子伤心欲绝,更是于心不忍。
一边是家族世代积累下来的基业,一面是郭长德以及自己心爱的女子。这两种选择的对元文修而言,都是一种来自灵魂的考验。
而且,不管他怎么选择,事后都必定会后悔。
为一个女子而置家族不顾,他愧为人子,为家族而置郭长德的生死不顾,他愧为君子,让心爱的女人伤心,他愧为男儿。
此时此刻,元文修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选择。
每当元文修倾斜家族时,他就会想起郭仙兰刚才跪求他的场景,又不得不重新考量。
可当他倾斜与郭仙兰和郭长德时,他一想到元家上上下下几代人努力奠定下来的根基,可能会就此倾覆,他还是不得不重新思量。
难!
这个选择题,对于元文修而言,太难了。
这时,郭钊见元文修迟迟不给答复,心中也有些急了,他激将道:“怎么?你不是喜欢仙兰吗?怎么现在犹豫了?”
元文修本来就因为这个选择够烦了,如今听到郭钊的激进的言语,顿时被刺激到了。
有些破防的元文修,当即激动的质问郭钊:“这整件事不是你跟戚恒强在背后谋划的吗?难道你不能去找戚恒强要解药吗?我又没有解药,你在这里逼我有什么用?”
郭钊一脸无辜的回应道:“解药在戚恒强那里,他不给我能有什么办法?”
元文修气从心起,气急败坏的质问道:“难道你在下毒之前,没有跟他约定好吗?”
“是,是约定好!”
郭钊冷笑着摇了摇头,道:“本来按照原计划,只要将事情嫁祸到你身上之后,他就会将解药交给我,但是谁知道你也有药方的线索。事后戚恒强担心一面之词不足以服众,所以才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让小茹来指认你。可我哪知道,你带回来的药方根本就不管用。”
元文修听后,很是激动的说道:“不管用,那你去找戚恒强要啊,我又没有解药,你找我干什么啊?”
郭钊自嘲一笑,道:“我找了啊!但是戚恒强告诉我,正因为你带回来药方不对,反而会给你反击的余地,所以我们只能将错就错下去,等你承认是你下的毒之后,他才愿意把解药交给我。”
说到这里,郭钊黯然一叹,道:“事已至此,为了救叔父,为了仙兰,我也没有选择了”
元文修一时间更加的激动了,拽着郭钊破口大骂道:“你个混蛋,你这是在与虎谋皮啊,你当初下毒的时候,难道就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吗?”
郭钊闻言,也很是激动的说道:“我怎么没有考虑过?”
可刚说完,郭钊语气一转,很没底气的补充道:“但是我每次看到仙兰偷偷找你藏在插花里面的信时,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虽然元文修知道他跟郭仙兰多半是没戏了,但听到郭钊的话,还是忍不住心中一喜。
但心中还是有些不敢确定,于是他朝郭钊问道:“所以,仙兰其实心中已经有我了对吗?”
郭钊很不平衡的回答道:“若是仙兰心中无你,我又岂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
元文修闻言,一想到如果不是郭钊从中作梗,他也许现在就能跟郭仙兰成为了一对鸳鸯,一时间心中更气了。
他怒问道:“现在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你才知道后悔,那你之前干嘛去了?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
“我知道是我鬼迷了心窍,才酿成如此大祸。”郭钊羞愧的点了点头,而后哀求道:“但是,算我求你了好吗?为了叔父,为了仙兰,为了郭家,你就稍微委屈一下吧。”
“你犯下的事情,让我来替你受委屈?呵呵···”元文修不可思议的望着郭钊,冷笑道:“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知道这个选择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郭钊点头道:“我知道!”
元文修气愤难平道:“知道你还逼我?”
郭钊落寞的回答道:“放心我不会让你为我背负罪孽,等叔父病愈之后,我会出来帮你澄清此事。”
“澄清?呵呵?”元文修听后是气极反笑,冷声质问道:“你现在让我怎么信你?”
郭钊哀然一叹,道:“郭家待我恩重如山,而我却因为一己私欲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我愧对郭家对我的养育之恩。我自知罪孽深重,已无颜再面对仙兰,而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也理应由我来承担所有的后果。”
元文修讥讽道:“现在认错倒是诚恳,就怕事后又会好了伤疤忘了痛啊。”
郭钊回答道:“我知道自己事后可能会抵挡不住诱惑,所以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我来之前专门写下了一封血书,上面有我的印章和我手印,可以证明此书的真实性,现在就在我胸口的衣襟里面。”
元文修闻言,当即看向郭钊的胸口,稍微搜了搜,果然有一封写好的信。
抱着怀疑的心态,元文修看了一眼信中内容,心中对郭钊的敌意顿时少了许多。
元文修望着郭钊,再三确认道:“你当真决定了,一旦你承认了此事,你昔日的名望和地位不但会离你而去,而且江都郡内恐怕都不会再有你的容身之地。”
郭钊点头应道:“这是我应得的报应,虽然无法弥补我之前犯下的罪孽,但是至少可以让我今后活得坦荡一点。”
元文修稍稍犹豫了一会儿,点头道:“好,那我就再信你一次。”
郭钊闻言,感激的朝元文修鞠躬致谢道:“多谢公子成全。”
元文修见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朝郭钊道:“我还有一个问题,希望郭兄你能够如实回答。”
郭钊点头示意道:“公子请问。”
元文修问道:“叔父的毒,究竟是什么时候下的?”
郭钊犹豫一下,如实回答道:“那日公子将蜂蜜送来的时候,是在下趁仙兰烧水之际下的。”
元文修闻言,深吸了一口气。
没一会儿,元文修来到了郭仙兰的面前,扮出一副坏人的嘴脸,道:“仙兰小姐,本来我是想利用这毒来迫使你嫁给我的,但现在看到你这样,我突然觉得我得到的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而已。抱歉,我这人对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
郭仙兰闻言,担心元文修是不给解药,急忙解释道:“只要公子救我父亲,我的心和人都是公子您的。”
元文修看到郭仙兰的反应,心中不由一痛,可为了完成戚恒强的要求,他还是忍痛道:“算了,一看就是心口不一。小姐还是回去吧,解药是我们元家的秘密,等我把药熬出来之后,自会让人交给郭钊。”
郭仙兰闻言,大感意外的望着元文修,再三确认道:“公···公子,您说的是真的吗?”
元文修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调戏道:“仙兰小姐若是不信的话,也可以继续在这里多陪陪我,有美人相伴,我也是很乐意的。不过这解药”
说着,元文修忽然语气一转,道:“可能在下就不敢保证今天能不能送到令尊的口中了。”
“我们这就走,我们这就走。”郭仙兰吓得连忙起身,招呼着郭家的人离开。
“等等!”
然而在郭仙兰准备离去的时候,元文修又突然叫住了郭仙兰。
郭仙兰闻言,吓得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小心的转过身望向元文修,轻声问道:“请问公子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你就这样子走出去的话,会让别人以为我在欺负一个弱女子。”元文修说着,伸出手要去擦郭仙兰脸上的泪痕。
郭仙兰见状,本能的退后了几步。
元文修冷声喝止道:“别动!”
郭仙兰担心会惹得元文修不快,只好站在原地任由元文修的手靠近。
当元文修将郭仙兰脸上的泪痕擦去之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样就好多了,出去之后一定要面带笑容知道吗?”
郭仙兰点了点头,而后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离开了元家分堂。
元文修望着郭仙兰的背影,之前玩世不恭的神态悄然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但愿,我的这个选择没有错。
元文修一直等郭仙兰消失在视线之中后,这才转身朝里面走去。
与此同时,在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里,戚恒强带着自己的几个亲信,正默默的注视着元家分堂的门口。
直到他见到郭仙兰带着郭家的仆人离去之后,嘴角处不由露出一抹邪笑。
“众安县的事情已了,我们也走吧。”
戚恒强说了一句之后,而后在高峰的保护下上了一辆马车,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而另一边,告别元文修之后的郭钊,按照他与戚恒强的约定,急匆匆地来到了戚家的分堂前。
郭钊朝着门前看守的护卫说道:“劳烦阁下通报一声,我要见你们家的少主。”
护卫闻言,回答道:“县太爷真是不好意思,你来晚了,我家少主已经回朝阳县了。”
“什么?”郭钊闻言大吃一惊,接着又急忙问道:“那他可有跟你说起解药的事?”
护卫很不解的问道:“什么解药啊?小的可不知道县太爷您在说什么啊。”
郭钊以为护卫是担心会走露了风声,所以才不愿意透露。
于是,他改变了一下策略,委婉的问道:“那你家少主有没有什么东西要你转交给我的。”
护卫闻言,偏着脑袋想了想,摇头道:“转交给你的东西?这我还真不知道,得去问问堂主才行。”
郭钊当即取出一锭银子偷偷塞到护卫的手中,道:“那劳烦您去帮我问一下。”
护卫眼疾手快地将银子放进自己的钱袋,而后乐呵呵的进门去给郭钊问事情去了。
没过多久,护卫便回到了郭钊的面前。
郭钊见状,急忙询问道:“怎么样?可有结果?”
护卫拿出一封信,道:“县太爷,这是少主给您的信。”
“多谢。”郭钊一见信,还以为是药方,答谢一声之后,激动的伸出手要去拿信。
但这时,护卫却拿着信往后退了两步。
郭钊见状,很是不解的问道:“你这是何意?”
护卫回答道:“堂主可说了,这信你只能看,不能带走。”
郭钊见状,心想:把药方记下来也无妨,便点头应道:“我明白规矩,我只看不拿总行了吧。”
护卫闻言,这才小心的将信打开,而后将信的内容展现在郭钊的面前。
郭钊定睛一看,发现信中的内容根本就不是药方,而是戚恒强留给他的一段话。
“我戚恒强与元文修都得不到的女人,就凭你郭钊也妄想得到?”
看到戚恒强给他的话,郭钊激动的拧紧了拳头,浑身颤抖的怒骂道:“戚恒强,你好卑鄙啊!”
说完,急火攻心之下一口逆血喷涌而出,整个人就像丧失所有气力一样,猛然朝后方倒去,直至重重的摔倒在地面上。
在这一幕可把护卫吓坏了,他赶忙收起信,急忙来到郭钊的面前,将其扶起来关心道:“县太爷你没事吧?你要是有什么事的话,小的可没法交代啊?”
郭钊对护卫的话充耳不闻,此时的他目光呆滞,默然地望着头顶的晴空。
“我真傻!明知戚恒强非君子,居然还傻乎乎的相信他。哈哈哈”
郭钊自言自语的说着,忽然失魂落魄的大笑起来。接着,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将担心的他护卫推开,而后一边笑,一边如行尸走肉一般地消失在了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