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拒绝臣服
一大早姚子臻就在茶室陪陆老太爷品茶，老人家一见到孙媳妇就高兴得不行，拉着人如数家珍地介绍每一种茶叶的不同之处。
姚子臻在国外多年，对茶文化并不了解，却也规规矩矩地听着，时不时说两句见解。
陆老太爷笑得满面出风，眼角瞥见玻璃窗边翠色薄竹旁伫立的身影，心下了然。
眯起眼睛，默默喝了口茶。
昨晚隐约听家里佣人提起，小两口露营回来就闹了别扭，最后两人分房睡的觉。
不用说，肯定是小亭做错事情了呗。
有句话叫一物降一物，用在他这个孙子身上再合适不过。瞧他那个样子，眼巴巴守着在门外，好像怕他拐走把他媳妇拐走似的。
“小鹿，最近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可以说给爷爷听。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经验总是多一些。”
姚子臻原本在微微愣神，听见陆老太爷的话后，挤出一个局促的笑容，“我能有什么事，一天天在家无所事事的。”
“噢？那小鹿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业，不够钱尽管开口，爷爷支持你。”
事业。
姚子臻勾起唇角自嘲一笑，重生以来，他并非没有想过重新开展事业，做回光电老本行。实在不行，他开个班教德语也成，总好过在家做废人。
然而，现在局势尚未明朗，哪怕是陆泽亭也不会赞成他的轻举妄动。
老人家一眼看出他的顾虑，意有所指道：“有些事情其实很简单，小鹿可不想想太复杂咯。事业如此，感情也是如此。”
“有句老话，船到桥头自然直。”
姚子臻总觉得陆老太爷话里有话，但也没多想，乖巧点头答应。
两人继续品茶聊天。
墙上古董挂钟忽然响起来，眼看时间也差不多，老爷子便借口散步让姚子臻忙自己的事情去。
茶室门外，竹影摇曳。
清晨日光下的身影挺拔清隽，气质矜贵。陆泽亭穿着简单的白衬西裤，外搭一件咖色针织，目光熠熠看着姚子臻。看得出来他昨晚没怎么睡，脸色一般，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英俊。
看得出来他在外面等了很久。
额角都是细细的汗珠，光晕投映下一片亮晶晶。
姚子臻眼神闪动，嘴唇翕张了一下，没有说话。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现在纠结的问题很无解。
ao之间信息素的羁绊决定了彻底标记所存在的合理性，这是一种生理意义上的忠诚与契约。
然而，姚子臻自身对omega身份的排斥，对标记行为的抗拒，让他对于他们之间的未来，始终抱有怀疑的态度。
两人相对无言，看着对方的眼睛很久。
姚子臻最先败下阵来，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反方向走。
还没走两步，身后的alpha立刻就追了上来，紧紧抱住他。
熟悉的信息素把姚子臻严严实实包裹起来。
此刻，他是海里透明的氧气。
对方信息素强势侵占着姚子臻每一寸皮肤，接着是陆泽亭沙哑的嗓音，夹杂着撩人的颗粒感：“宝宝，昨晚睡不着，头好痛。”
对方棱角分明的下颚抵在他颈间，柔软的发丝似有若无地蹭了蹭他敏感的耳廓，有点痒，却可以忍受。
其实姚子臻昨晚也没睡好，梦里光怪陆离，闪过许多人的脸，让他头痛欲裂，天没亮就再也睡不着了。出来庭院透气，正好遇上陆老爷子。
但他不打算说，更不会承认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依赖陆泽亭。趁自己心防崩塌之前，姚子臻推开陆泽亭的拥抱，小脸冷若冰霜：“失眠看医生去，找我干什么。”
“臻宝。”陆泽亭揉了揉眉心，他昨晚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错误，斟酌着说辞：“向章和程霜的事情很复杂，并不是我们作为旁观者说得清的。但是有一点，我确实有帮他一起找人，我知道这对程霜来说不公平。但你有你的立场，我也有。”
姚子臻抬眼看向他，语气更冷：“所以我们的立场不一致，还有什么可说的？”
陆泽亭喉头有些堵，不自觉地蜷紧手指，上面还残留着姚子臻的温度。
自从他们确定关系以来，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姚子臻对他如此冷漠的态度。
心不由得酸涩起来。
沉默良久，他忽然笃定道：“其实不仅仅是因为程霜对吗？臻宝，你在害怕。”
他喜欢了眼前这个人整整十五年。
可以说很了解对方的为人处事，程霜的事情不至于让两人到争吵的地步。
再细细回想，只能和ao彻底标记有关。
“我没有。”姚子臻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敏锐，自尊心让他下意识否认。
说谎带来的局促不安，让他薄薄的耳根染上一层颜色，阳光下红得发透。
院子里很安静，往日里忙碌的佣人忽然统统不见了，就像约定好似的。
“你说谎。”alpha目光沉静，仿佛开了十倍透视镜，把他的心思从头到脚看了底透。
这种感觉让姚子臻愈发抵触。
鼻子一酸，心底不明所以的疲惫翻涌而上，连否认的话都懒得继续说。
姚子臻唇角微微下压，目光回避，“随你怎么说，你开心就好。”
说完便转身离开。
大概是昨晚没休息好的缘故，在庭院站久了，日头照得有些昏昏沉沉。竟然一时没注意到盆栽里的鹅卵石跑出来几颗，零零散散地铺在地面。
陆泽亭皱着眉，正想开口提醒他小心。
为时已晚，姚子臻脚底猝不及防地滑了一下，踉跄了一步，幸好及时用手撑了撑旁边的石柱子，才不至于真的摔倒。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身后的alpha已经跨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翻过来看，掌心处有几道轻微擦伤，丝丝渗血。
姚子臻觉得虽然有些刺痛，但还可以忍。
偷偷看了一眼脸色不佳的陆泽亭，撇着嘴想抽回自己的手。不料手掌被人捏得更紧了，随之而来是alpha变得愈发沉重的气息。
他在生气。
姚子臻冷着脸抽回手，下一秒整个人被打横抱了起来。他第一反应是挣扎，然而力量体型的悬殊却让他的反抗显得可有可无，甚至有几分欲拒还迎。
想了想，又觉得算了，任由陆泽亭把他抱回房间。
关上门，姚子臻脚还没沾地就被人抵在门板上，身体悬空，姿势暧昧。alpha灼热的呼吸喷洒而来，在玫瑰色的唇瓣重重落下一个吻，带着几分愠怒和不甘。
“你在害怕彻底标记，对吗？”陆泽亭黢黑的瞳孔有着直视人心的力量，让他再也无从躲避。
如果omega的天性是成为alpha的依附，如果彻底标记意味着一方对另一方的臣服。
是的，他不愿意。
唇间残留着酥麻感，像触电。
姚子臻没有说话，垂下眼眸，像说服自己又像安慰陆泽亭，“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omega的身份。”
最初重生成为omega的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个性别属会让他处于什么位置。直到程霜的遭遇让他真真切切意识到，omega的处境有多么被动。
陆泽亭皱眉，“你需要适应什么？臻宝，和我在一起你只需要做回自己就够了。”顿了片刻，目光透着恳切，“我们兜兜转转好不容易在一起，能不能不要为了别的人和事争吵。”
“有些事情不是所有人都能感同身受。毕竟飞机失事死掉的不是你，从alpha变成omega不是你，失去家人朋友的也不是你。”
“抱歉……我”陆泽亭觉得喉间酸涩，这些事情他竟然从来没有站在姚子臻角度想过，却标榜自己如何喜欢他。
姚子臻对上陆泽亭执着的目光，唇角是苦涩的笑。
无数个黑沉的夜晚，姚子臻陷入可怕的梦境中。
每次一次醒来都要重新去适应全新的身份。
坦然接受，谈何容易？
一室寂静，房间里沉香弥漫。
“给我点时间，冷静一下。”
陆泽亭沉默良久，握着姚子臻的手掌轻轻摩挲，透着心疼，“先给手心上药再说，好吗？”
两人最终还是没有彻底和好。
姚子臻觉得现在的他就像一只把头埋进沙里的鸵鸟，不管不顾。又或许他正是仗着陆泽亭对他的爱，才这样有恃无恐。
后来的几天，两人都处于不冷不热的冷战状态。
环宇众多项目正处于收尾阶段，陆泽亭忙得每天深夜才回到家。那时姚子臻已经睡着，他站在门前许久，还是没敲门进去。
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环宇陆总，竟然也有畏手畏脚的一天。
整个陆家都知道他们之间不对劲，却没有人敢问。
陆老太爷愁得吃不下饭，对自家孙子就更没好脸色。
姚子臻时常一个人坐在庭院里发呆，一听到陆泽亭回来就赶紧回房间装作熟睡，实则整夜整夜的失眠。
原来，他已经习惯了每晚入睡时alpha信息素的陪伴。
原来，他已经习惯依赖他的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