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悲如狂潮
仰望着十一点半的月亮，林惊山感到无比的心安与踏实。
微风吹拂，避他而远之的行人也没有几个，这是最后一场拳，他也可以像其他的平凡的少年一样去学习，去做普通的工作，去和自己心爱的女孩搭讪聊天，不用担心身上的血腥味如何难闻，不用担心自己的工作如何不堪与难以启齿。
也不用看到母亲那无比担忧却万分无奈的眼神。
这些都如同梦幻的云烟般散去，留给林惊山的是光明而平凡的明天。
他已经想好了，明天就去买她的花，不需要只留着够吃饭和买药的钱，他曾远远的留意过，她喜欢青缕花，一缕缕地，不算太过香艳，只是清香，一点点的，干净的，美好的香甜。
把她带来的青缕花全部买下来，然后带回家好好装饰，再郑重地送给她。
林惊山有些许发白的嘴唇抿了起来。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快走到她卖花的那条街了啊，这个点，她应该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每个人都很辛苦。
女孩弯着腰，发丝一缕缕贴在脸上，她开心地笑着，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她淡黄微橙的长发扎成一个高马尾，脸上洋溢着太阳般的笑容。
不是罗斯卡特，也不是金乌魔神，是真正温暖的太阳般的笑容。
林惊山远远地看着她整理着花车，摊位上已经没有多少花了，看来今天的生意不错，花卖的很好，也是，谁不愿意去买一束笑得阳光灿烂的女孩子卖的花呢？
毕竟生活已经那么疲惫和难过，人心也冰冷，买一束花，看一看她温暖的笑容，也是在这个世界上无奈的生活中一种小小的寄托。
林惊山走的远远的，全然不见在死斗决场上满是冷漠狰狞的表情，走在街的另一边，只是走的很慢，偶尔装作不在意地样子向女孩那边瞥一眼。
小心翼翼，又带着点希望。
林惊山恋恋不舍地走到拐角处，他该回家了，没有炼金设备的他，连和母亲联系都困难，再不回去，她该担心了。
林惊山加快脚步，他身躯轻盈，感觉在今天的血战中觉醒了什么东西。
“喂！你走慢点呀！”
身后传来女孩充满活力的嗓音，林惊山如触电般猛然转身，却又避之不及。
她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道，“你怎么走的这么快呀，累死我啦！”
她抬起头，马尾一甩一甩的，林惊山这辈子忘不了这个在月光映衬下温柔的笑容，充满了活力，大眼睛眯成月牙，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酒窝，手里捧着一束花。
将充满着馨香的青缕花举到林惊山面前，矮了他一个头的女孩笑容灿烂。
“送给你！”
林惊山惊愣地接过，脸色有些许发红。
她看着林惊山，眨了眨眼，说道，“因为你没过几天就经过我的小花摊，次数多了我就记得你啦，看到你满身是血，一开始还以为你碰到了什么麻烦事情呢，我就带着好奇，偶尔有人来买花的时候，闲聊就会聊一嘴。”
“有天李裁缝来买花，他应该认识你，我就知道你的情况啦！”
她笑着看着林惊山，眼睛里闪着光。
“每个为生活努力的人都值得敬佩，我很佩服你呢！林惊山，你真棒！青缕花是我最喜欢的花，因为它的花语是永远真诚与热爱！”
“我要回去接着收拾啦，再见！”
她边回头边摆手，在如丝如缕的月光下，像一只翩然起舞的蝴蝶。
林惊山的泪一滴一滴打在手中锦簇的花团上，仿佛它还盛开在路旁，而他的泪，是清晨折射彩虹的露水。
清香掩盖了他一身的血腥，他的笑容从未如此灿烂。
跟这个女孩一样灿烂。
林惊山对着她的背影摆摆手，突然想起还没问她的名字，刚想动脚，却又缩了回去。
明天也不迟，这一身血污，也不好过去。
他捧着花，向家的方向走去，脚步比刚从死斗决场出来还要轻快。
依旧是破旧却干净整洁的家，满脸疲惫的母亲坐在餐桌旁，靠着桌子小憩，桌上热了一碗面，清汤白水，却有一颗荷包蛋。
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她连忙抬起头，满是血丝的双眼看向门口。
一身血污肮脏的少年站在轻轻摆动的木制小门前，手捧鲜花，眼眸明亮，披着一身月光。
微风吹拂，青缕花的芬芳馥郁吹满了整个租赁房，淡淡的，却连一点血腥味都闻不到。
就像是一个贤惠温柔善良的姑娘，心疼的用手帕擦干净了林惊山身上脸上的血污，再给了他一个轻柔香甜的吻。
他如释重负地轻声道，“妈，我回来了，以后也不用去了。”
母亲捂着嘴，露出一个温柔又充满苦涩的微笑，只是站起身，对着林惊山颤抖道，“小山，把衣服脱了，妈给你买了新的，来吃面，刚热的。”
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安静的屋舍内，只有林惊山安静吃面的声音。
静谧，美好。
一夜长梦，洗去一身疲惫。
林惊山醒来，穿好了衣物，难得把自己打理了一番，总是忍不住流露杀意的双眼温柔了下来，被打得红肿青的脸庞已经差不多复原，看来他的身体确实在昨天的绝境中出现了一些小小的变化。
也不知是好是坏。
母亲早早的出门，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女孩应该也把鲜花摆好，笑容灿烂地在贩卖了吧。
他已经不想去吃什么面条了，他只想带上钱，去买她的花，去看着她的眼睛。
想知道她的名字，想和她成为朋友，想……
反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接近那颗温暖的太阳。
仅此而已。
林惊山出门，向着那条打拳途中经过了无数次的街道飞奔，向着那条有着鲜花芬芳的街道飞奔，一刻也不停留。
那是他在鲜血横流的厮杀中唯二的信仰，那是他无数次挥拳挥爪的理由。
他，不能就那么死在决斗场上。
他还要去买一捧鲜花。
林惊山气喘吁吁，哪怕被人按在地上要打死时心脏也没有跳动的这么快。
他抬起头，看向那个女孩摆摊卖花的地方。
可是今天好像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听不到她兴高采烈的叫卖声。
林惊山呆立在原地，瞳孔猛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