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啸月孤狼
如山崩海啸般的怒吼与欢呼澎湃而来，砸的林惊山头脑一片昏沉。
“好痛啊……”
他勉强睁开红肿乌青的双眼，肿起的血块让他难看清周围的景况。
衣着华丽考究的观众，血红着双眸，比死斗的决场上流淌的殷红血液还要红艳，比一身伤疤的角斗士还要狰狞。
身穿鱼尾长裙的艳丽裁判员，高站在审判台上，手中银制镶金的小锤轻轻砸下，她玫红的嘴唇上下开合，魅惑又不失激昂的声音吐出，通过面前的炼金话筒，响彻整个死斗决场。
“七号血狼，你还有十秒的时间，爬起来继续战斗，十，九，八……”
林惊山瞥着不远处狞笑着，胸膛上尽是血痕的拳击手，听着裁判的读秒，听着观众席压他胜利的看客此时如海啸般的咒骂声，又听着其他观众的嘲笑与兴奋。
如万千野兽环伺，而他是唯一如绝境孤狼般的人。
想起了那个捧着花的，身子也跟花瓣一样的少女，林惊山总觉得他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好歹要打赢这一场，把赌鬼老爹欠下来的一屁股账还完，把天天给人家洗衣服打扫卫生做饭的妈妈安顿好，再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买上街对门裁缝家的白净衣裳，然后去她的卖花小摊买一束花，那样才像个男人。
然后再送给她。
这是林惊山打了好几年拳，都是暴力的脑子里唯一能想到的浪漫了。
去她的花摊买一束花，再送给她，多浪漫。
他不能就这么被人打死啊。
在皮尔森特，神眷家族的老爷公子们，会让在外城的家臣势力势力开办类似角斗场一般的黑拳场，这样的黑拳场基本遍布整个黑日帝国。
这是神眷贵族们消除烦闷与一天修炼的疲惫后的娱乐，毕竟看着两只蝼蚁互相争斗，作为神眷与修行者的他们，能获得极大的满足感。
同时也是敛财的良方。
能打的人到处都有，只要给他们一些小钱，就能用他们的身体，鲜血，拳头，换来数十，上百，上千上万倍的回报。
而他们自己还不知道。
楼上赌场楼下拳场，在上面赌个倾家荡产没钱抵债，好办，拉下来打拳。
被打死了？有儿子的儿子拉来接着打，有兄弟的兄弟拉来接着打。
黑神行为什么不管？因为黑神行的行长就坐在观众席上。
这个帝国，自从黑日巨神闭关养道伤后，就开始以一种无比畸形的方式继续发展下去。
阶级愈发地固化，壁垒愈发地高大……
除却琉金大平原是万道炼金术的自治地，整个帝国的修行资源都被神眷家族，亦或者新兴的资本家族所控制，而普通的民众，能角逐的不过是一座城市的四五百个名额，哪怕成为修行者，也不过是另一种方式的被控制。
如黑日凌空，难见真正的光明。
沾满鲜血的粗糙大手轻易地掐着瘫倒在地的少年的颈脖，只需等待读秒结束，就可以捏碎他的脖子，然后痛饮他的鲜血，举起如战利品般的尸体，感受着身后的欢呼。
“四，三，二……”
裁判员如魔鬼般的读秒依旧响彻整个死斗决场。
他的手臂已经开始用力，他仿佛已经听到了眼前少年濒死的呻吟，还有他胸膛里心脏狂跳的声音。
红男却迟迟没有听到最后一秒的读秒，他脸上狰狞的笑容逐渐冷却，死死地看着他手底下那个离开地面几厘米的少年。
被他近乎打碎，红肿的眼睛愤怒地睁大，是如狼一般的眼神。
一记重拳砸下，哪怕是钢铁也要为之摧折！
林惊山偏头躲过，红男一拳砸裂地板，林惊山死死别着红男掐着他脖子的手，竟然在红男出拳的瞬间，用手指与指甲，生生将他的手臂撕开！
林惊山一脚将红男踹开，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观众席在短暂的沉寂过后，再度发出崩山般的欢呼，还有更加疯狂的咆哮。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林惊山向着满是黑暗的穹顶咆哮，如同一只嗜血的豺狼！
红男怒吼一声向着林惊山冲来，竟然完全不顾手臂被撕扯已经能见到白骨，谁也想不到，本来已经必死无疑的林惊山，竟然能在最后一秒爆发出绝强的反击，让红男退无可退，只能再度出击。
感受着身体里仿佛觉醒般的力量，林惊山的脑海中，似乎有一尊古老到极点的狼神，祂在低沉的告诉林惊山些什么，让他身躯里爆发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
如狼般灵敏矫健，每挥出一爪都能体会到鲜血飞溅血肉模糊的快感，他，在享受着这血腥无比的战斗。
听不到观众的欢呼，听不到观众的咒骂，听不到裁判的读秒，只听的到胸膛里传来的心跳，还有自己粗重的呼吸。
红男在他脚下，再也不能动弹，他的胸膛被剖开，他的脖子被撕裂，鲜血流淌遍地，直至凝固。
林惊山浑噩的呆立着，他忽然想好好睡一觉。
回家把一身别人的自己的血洗干净，明天去买件干净衣服，买朵带着些许芬芳的花。
去面馆吃碗面，庆幸自己没有死在今天。
还他妈得加俩荷包蛋。
打完这一场，赌鬼老爹的账就算还完了吧……说来可笑，他那个只知道喝酒赌博的老爹，也曾经被人践踏在脚底，血流了一地。
空无一人的死斗决场，林惊山之父，林负，债务清除。
有人把钱丢在红男的尸体上，林惊山把它们一张一张捡起来，自己流血赚回来的钱，也不应该再让妈妈去流汗流泪。
可惜这样的钱，也不好去买她的花，她那么善良，肯定会收，但血污会脏了她的钱包，如花朵被污水打湿。
哪怕一点，都是遗憾。
一脚踢开红男的尸体，林惊山的背佝偻了下来，他太累了。
月华如水，照耀着这座城市，街上的行人对他这样满身血污的拳手已经见怪不怪，只是会捏着鼻子皱着眉头走开。
林惊山跌跌撞撞，走在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