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沦于风雪
小林盘着腿，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风雪拍窗，不时震落尘灰，把微弱的灯火也飘摇。
他戴上眼镜，把垂于额角的发丝拢于耳后，破旧却清澈的镜片后，是一双黑眼圈浓厚却炯炯有神的瞳眸。
小林低着头，从不知名的角落抽出一本旧书，工业零件改造的钢笔由指尖把握，在稿纸上不停写画。
“《第三魔导绪论》，还有，离火石的进阶应用，这些东西，小众却又简单，帝国的匠者与炼金术士，大多只看到了离火石极具动能的一面，却忽略它的本质，是燃烧。”
小林低声自语，简陋狭小的阁楼里回荡着他澄澈的轻声。
“或许，我能探索出离火石的另一面乃至更多面，如果有更多材料就好了。”
小林微微闭上眼，他有些困倦。
“是时候该去趟实验室了。”
大雪纷飞。
人的温度是能融化冰雪的，从天上飘下的如此，从心里长出来的也一样。
只是可能心里的寒冰可能更刺骨，无论别人的或者自己的。
董川站了很久，如远古雕刻遗留的石像，亘久矗立。直到那座巨塔上的灯光，终于从贫民窟，转向了燃厂。
十五分钟，他有十五分钟，懒散的巡逻队与灯光会踏着风雪回转而至。
他一跃而下，借助一个翻滚卸掉了重力带来的所有动能。
肮脏低矮的屋舍，亦或是，半高不大被风雪飘打摇晃的危楼。
董川拐过小巷，踏过凹凸不平结着薄冰的坑洞，来到了低矮的门前。
黑夜诚然让人恐惧，但在天光下也毫不掩饰的罪恶，更让人厌恶与忿怒。
虽然罪恶怎么粉饰也是真真切切的罪恶，做不得假，可很多人也不把它当真。
铜锈的破锁凝上了脏污的薄冰，王麻子家门口还有锁，贫民家的门形同虚设，晚上会不会被连面都懒的蒙的强盗踹开门一刀剁了全看天命。
孤江镇的治安确实很好，但那只是大日御城的治安好。
至于燃场的平民窟的治安。
反正不过是如工业零件般的人，死几个无所谓，大日御城的人唯一能和贫民窟的老鼠共情的地方就是他们内心的欲望都差不多。
死了就再生嘛。
而且有没有一种可能，治安和强盗其实并不冲突，执行规则的人也能去违背规则。
董川眉头皱了起来，眉头挂了些冰屑。
他看向缠满了绷带的手，刚刚良久的矗立并不仅仅是等待灯光转去。
看似牢固的房门有些倔强地在董川面前。
固体被巨力挤压破碎的咔嚓声响起，令人没由来的感到舒爽，细微的声响很快就沦于风雪，人们都在安睡，没人能注意到他们无比痛恨却只能无奈服从的管子家门口矗立着一道身影。
清瘦，挺拔，沉默。
是一道看不见未来的脊梁。
董川把手中的铜锈碎洒落在王麻子的门前，像是在抛洒他的骨灰。
也像是在祭奠。
推开门，杂乱，腥臭，还有宛如实质的肮脏。
还有如屠宰场般的血腥味，冲鼻而来。
有点恶心。
他要杀的人，好像已经被人截胡了。
那双璀璨如中天烈阳的熔金色瞳眸，董川可能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带着杀气，愤怒，还有惊愕。
董川一脸淡漠，他不在乎过程，毕竟杀人没人想杀，王麻子死了就死了，他不杀更好，哪怕被抓到也只是个入室盗窃。
虽然这样罪名也可能会死。
“你杀人还开灯？是要欣赏一下自己高绝的技艺吗？”
董川只能承认他确实不太擅长搭讪。
虽然场景很特殊。
如秋水般的刀光向他泼来。
很快，如果在今晚之前董川碰到这样的一刀也不许只能一个翻滚然后拔腿狂奔。
但是人是会变的。
董川微微扭头，长刀与他擦脸而过。
董川将一身的青光全部向右手转移，同时双眼开始散发迷幻的色彩。
青楚突然发现上一刻推开门撞见自己杀人的黑衣人突然变成了黄颜色的海绵。
然后她手中的刀也变成了黄颜色的海绵，可是触感却那么冰冷，鼻腔里的血腥味依旧浓厚。
“是幻术吗？！什么时候！”
她摇了摇头，背后的刀伤刺痛，咬破舌尖，世界恢复了正常。
一颗冒着青光的拳头如星陨般袭来，仿佛世界都变得缓慢。
“不对，还是幻术！”
看到眼前出来行侠仗义还不扎头发的女侠终于睁开了眼睛。
董川思忖。
“只有一例的话，并不能验证眼魔的实用程度，扭曲视觉对于不同的个体能产生的效果，意志坚定的个体对于眼魔的抵抗程度有什么比例，这些都还需要实验。”
董川一脚踹出。
青楚感觉腹部一阵剧痛，仿佛被铁锤横抡了一般。
她强忍着抬头，却被董川一把攥住头发，狠狠摁到地面。
一记手刀。
董川看着地上躺尸的少女，摇了摇头。
他不想杀无辜的人。
把王麻子已经冰冷的尸体拖到屋内，鲜血已经凝结成暗红色的血痂。
青光凝聚。
一脚把头颅踩碎，一脚把下身跺烂。
踢垃圾般踢开，捡起刀，把青楚背在身上，也不管枪管硌不硌人。
天蒙蒙亮，雪依旧在下。
董川身形一闪，消失在夜中。
小林翻开《第三魔导绪论》，查询着某种炼金奥义。
“我不应该将目光局限于离火，如果只能看到一片天空的话，和那些狭隘的炼金师又有什么区别呢？”
小林紧皱眉头。
“可是没有材料根本无法实验，我诸多想法也就无从实现。”
“缺什么？”
小林抬头，望见了一双青灰色的眸子。
“川哥？你……”
董川把背后的女人塞到角落，取下缠在手上的绷带，将青楚的嘴巴蒙上。
董川把窗子关上。
回头坐在了小林身边，小林挪挪屁股给他让出了位置。
他看向桌上稿纸上密密麻麻的笔记。
“两件事，都做好了，出了点意外，无伤大雅。”
小林看向董川，没有说话。
“王麻子被我刚刚背回来那人杀了，不清楚什么成分，保险起见，带回来了。”
董川双眼微眯。
“咱们的实验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