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行雪
“这样的峡地,总是终年雨雪啊,抬头只能看到黑日,没有阳光,也少有月亮。”
“这样的地方,哪里看的到希望呢?
董川拐过小巷,一边哈着热气一边低沉自语。
吐出来的气都成了白雾,飘摇进了风雪。
雪灰都化作了污水,淌过董川的脚底,流入肮脏的下水道,董川倚在墙边的阴影中,把身形隐匿进夜里。
唯一的路灯孤独,故障般闪烁的断断续续,像是卡了带的老电影。
也没有主角。
董川在等,也在思考。
那突如其来的无数记忆,好似大梦一场,难辩得真假,不知道虚实。
董川抖擞精神,摇了摇头。
无所谓了,先过好当下。
他的眸子沉郁下来,独自闯进了风雪里。
“王麻子…”
董川把遮脸的旧布摘下放进口袋,又仔细数落了口袋中的铜钱。
“不够。”
他抹了把脸,推开眼前低矮的铁门。
“一份化骨,一份绮罗,一颗魔种。”
烛火摇晃,男人戴着铁面隐匿在黑暗中。
“化骨三百,绮罗一千,魔种三万。”
董川抖落一身风雪。
“没得商量?”
那面具人无言沉默,冰打冷窗,屋内热气蒸腾,抹一把应该能露出窗上精致的纹路。
轻点桌台,面具人抬头看向董川。
“杀一个人,不收钱,没杀成,双倍赔偿,被反杀,戴因的人情我们就算还了。”
董川盯着面具人,眼里有暴戾浮现。
“杀谁。”
面具人把烛火吹熄,窄小的屋子沦入无穷的黑中。
“孤江镇首,魔滕。”
窗外惊雷骤闪,轰隆一声于天外轰鸣,电光一闪而过,刹那间董川见那面具无尽狰狞。
“现在不用杀,等你能杀再杀,你这样的人有很多,我们赔的起,如果有一个成功,那就更赚。”
面具人将三个盒子轻放在桌上,推向董川。
“你要的东西。”
董川将其收起。
“一年。”
转身将铁门关上,屋内悄寂无声。
天上从下雪成了下冰雹,现在是整座孤江,最寒冷,也最困倦的时刻。
也是最适合杀人的时刻。
董川看着天上的黑日,没由来一阵厌恶。
董川掀开下水道的井盖,跳了下去。
污水混着碎冰没过他的铁匠长靴,他的到来惊走了不知多少地下的黑暗生物。
董川不敢擦开火柴,充斥满鼻腔的诡异气味在警告他,一但有一点火星,可能整个地下系统和他都会一起被炸上天。
一脚踢开不知死了多久的尸体,已经腐烂的散了架,从那些破碎的尸块中爬出一些细碎的发光生物,不久便消散不见。
走到整个贫民窟下水道的总脉络处,充满恶臭的池子,早已无人问津。
董川看着眼前,如心脏般跳动根植在池中的巨大肿瘤物,眼皮狂跳,头皮一阵发麻。
董川上前,把小林给他的匕首从靴中拔出,用刃尖扫过这如人头般大小的肿瘤物,上面长满了菌伞,无时无刻不喷吐着孢子。
他将绮罗花从盒子中取出,轻柔的用手指碾碎,洒在池中。
点点荧光从指尖洒落,溶入肿瘤的根系,随着绮罗物质的融合,如人头般的肿瘤闪烁着黑光愈发剧烈。
“差不多了。”
董川一刀竖切 ,肿瘤被剖开一道长口,喷射而出的黑血溅了董川一脸,他皱着眉头,将放置魔种的盒子打开,一缕黑烟飘散。
轻轻将魔种塞入肿瘤中。
剧烈的反应开始出现,肿瘤开始扭曲、异变,变得诡异,开始在表皮突出血泡,不停的爆炸,黑血不停的飞溅,将董川的衣物染成黑色。
肿瘤扭曲成杯状物,盛着浓稠如泥般的黑液。
“绮罗魔药—【终末堕落之诗】。”
“于绮罗花兽心中绽放的花种,于无穷罪恶地恶意凝结的魔种,到万千污秽汇聚的泥场。”
董川捧着眼前咕噜冒泡的魔药,却良久未动。
“是光明还是黑暗,又有什么区别呢?”
董川高捧酒杯,如即将出征血战的大将,一饮而尽。
如泥般的黑液入喉,将他的所有脏器灼穿,又疯狂的重组,销骨噬魂,董川表情痛苦,却一声不吭。
如海的精神力狂涌而出,将一切都镇压在周身。
一抹青光若隐若现,青色荡涤全身,与黑光抗争又融合。
再睁眼,董川的面目妖异,眸子已化成青灰色,闭上眼,感受周身的一切。
肌肉群在跳跃,在涌动,在渴望着发泄。
每一根骨头都被洗礼了一遍从髓到脏,一切的一切都被改造,能听到老鼠的细细碎碎,脚底下大地的震鸣,听到地上风雪的呼啸,乃至极细微的响动,世界都缓慢了一个程度,这个世界,在纵容董川。
董川凝眸,全身的玄青色光辉向右手聚集,整只手臂都被完完全全的强化,用匕首直刺,也不过是浅淡的刃痕。
“绮罗。”
于绮罗兽心中花种所显,带来一丝绮罗的天赋。
扭曲的力量。
董川青灰色的瞳孔中出现了一抹紫色的妖艳,瞳孔中又出现了一个瞳孔。
董川眼前的区域,被扭曲了。
视觉扭曲,嗅觉扭曲,触觉扭曲,直至感知扭曲。
传言大境界的绮罗王兽,乃至绮罗花花种经年所诞生的大妖,能扭曲规则,有诡异无上的威能。
现在的董川,已经掌握了视觉扭曲的绮罗。
“眼魔,这样的绮罗,就叫眼魔吧。”
董川长出一口气,浑身骨骼咔咔作响,他将匕首重新插回铁匠靴。
向着来时路而行。
掀开井盖,无数的污雪狂涌而入,董川侧身躲开,等水流渐弱,蹬腿一跃而起。
“身体素质比之前天壤之别。”
依旧大雪漫天,夹杂着点点如炒豆的冰雹。
“王麻子…”
董川把满是黑血的衣袍解下,想用它擦擦脸。
但本就全是黑血,又怎能擦拭的干净?
董川踏上一窟的台阶,披着满是黑血的旧袍,背着一杆枪,背着一根棍。
来杀人。
黑日悬于高天,风雪狂奔而至。
董川扭了扭脖子,徒手爬上满是脏污的高墙,俯瞰着这些沉默的屋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