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光影
这个世界，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白窝头…可是最好的窝头了，差一点就是黄窝头，再就是咱们手里的黑窝头。”
神机天，剑魔巨峡，孤江。
大雪，庞然大雪。
孤江镇的的雨雪，已经很久没有洁白或清澈了，于天斯下落，带着灰尘流淌长野，然后沉寂在找不到的阴暗角落。
夜铺天盖地，黑雪铺天盖地。
“咔…咔…咔。”
铁链拖动的声响如濒死人虚弱的呻吟，令人彷徨自凄。
衣着破旧制服的警卫腰间挎着帝国330短火枪—【离火】。
一人在长长如野狗结群般的队伍前，一人殿后。
牵着绳子在悄寂无灯的街道上拖行，长队将铺满黑雪的大街犁出铁灰的原色，带着晦暗的血迹，向着刑场缓缓而去。
长夜肃静，唯独高悬峡桥下的巨钟震鸣。
抬头望天，那如一轮黑日般的巨钟，能遮蔽月亮。
“咚——咚———咚！！！”
一声平淡，一声悠长，一声愤怒。
如神明在喟叹，在审判祂的眷属。
这样复杂与正式的钟声，能让黑日发出这样钟声。
唯有“背叛”与“亵渎”。
那些如同野狗一般被警卫被拖行于地的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对于很多人，他们是莫名的救赎，对于神，他们是耻辱。
反抗军，或者叫旧的遗忘者。
是上个六境神机帝者的遗民，是旧时代的垃圾，新时代神的耻辱。
六境，成神。
想要成为新神，那就打败旧神。
祂们的麾下，也会开始，神裔血祀。
而现在现在这些低在尘埃里的人，是血祀中的幸存，是旧神的遗眷，新神的耻辱。
眉目清秀的少年抹去脸上的雪灰，钟声入耳，把足下的薄冰都震碎。
雪依然在下，可惜没有火，冷的入骨。
董川背着长布条包裹的棍装物，从阁楼的杂货间的小窗钻出，站在台阁上，俯瞰着凹凸不平的街道，还有被拖行在雪灰上的旧民。
又是一声巨响。
“咚！！！！！”
黑日四响，代表黑日巨神，六境参通神机的无上生灵，可称之为祂的生灵，终极的忿怒。
这些旧日的眷属，该死在尘埃里了。
“哗啦啦！”
警卫一脚一脚的踹下，反抗军的膝盖一双一双的跪下，如同旧神的头颅被新神暴戾地砍下，然后悬于高天。
“砰！砰！砰！……”
脑袋被打的稀烂，血液脑浆飞溅，流遍了整个刑场。
没人来观看行刑，因为少则一天多则三天，都会有人被警卫如狗般拖到这里，然后死在这里。
董川拍拍屁股，又从小窗钻回去，带回一身冷气，引来一声抱怨。
“川哥为啥每天都要去看看外头，那么冷，还不如窝在楼子里睡觉。”
董川看着眼前的瘦小少年，微笑了下。
“看死人，才有勇气杀人。”
小林抬头看向董川，手中鼓捣个不停。
“川哥想杀谁？”
董川勉强找了个能落下身子的地方，把满是雪屑的外衣脱下，垫在地上。
“杀王麻子。”
小林没有抬头，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器械。
“王麻子的大伯是神眷，当年他们分家他爹还有三叔被赶出了大日御城，这事他抱怨了三年，从他来一号窟就一直说这事。”
“他说还是他大伯给他爹谋的职，来管咱们这群人，然后他爹死了，轮到他头上，他昨天还在牢骚。”
咔嚓一声。
小林抬起头，将手中的器械摆在桌上，油灯微弱的火苗晃动，仿佛黑暗都有了温度。
一半沉寂在影中，一半闪耀在光里，通体温润，加粗的枪管如同狮虎的血口。
“能做三把离火的零件，川哥，这把枪，能顶三十把离火。”
董川拿起枪，咔嚓一声拉动枪栓。
清脆，流畅，代表着离火石的温润红光闪烁。
小林抚摸着枪杆，这是他自接触枪来，最成功的一杆。
枪名，【光影】。
“川哥，光影，射程一千米，五发子弹，把离火石内扣，射程减半，但是离火石的温度会急剧上升。”
董川看向小林。
“什么意思？”
灯火下，温暖的火苗晃动，衬映出小林脸上的绒毛。
“能一枪轰碎一堵墙，能让剑魔峡里游荡的剑魔奴仆变成一堆废渣，一枪，只要一枪。。”
小林把把手背在脑后，舒坦地躺在了杂物中。
“现在最多能轰一枪，以后会更多，会更强。”
董川没说话，默默地把厚实的布缠在腰间，缠在胸前。
小林偏头看向董川。
“为啥要杀他？”
董川停下手来，看着窗外飘摇的飞雪，有大风呼啸。
“王麻子收钱，本来十收三，他二折一。”
小林摇了摇头。
“哪个窟里不是这样，有的管子比他还狠。”
董川把光影用布缠的严严实实，和长条包裹的物什一起背在后身。
“陈姨家的姑娘死了，我和点叔发现的时候那姑娘死在雪地的角落里，下面跟血糊了一样，全身冻青了，也可能是打青的，陈姨年前死了，之前大灾，你快饿死了，我也一样，她给的我黑窝窝头。”
董川半只脚搭在窗台上，回头看着小林。
“我拿旧被子给她裹起来挖个坑埋了，她手里攥着布，管子制服的布。”
“这样的事情每天都有发生，贫民窟的下水道里堆满了人的尸体，甚至比老鼠的还多，他们觉得这样的事情无所谓，可是王麻子犯到了我的头上。”
董川顿了顿。
“白窝头…可是最好的窝头了，差一点就是黄窝头，再就是咱们手里的黑窝头，就算是黑窝窝头，也是救的我们命，这个仇，我该不该报？”
小林抿着嘴，良久无言。
“但是良心是个很说不清又说的清的东西，有恩不答有仇不报，良心的角会给磨没的，我不想以后你和我也变成王麻子。”
董川钻出窗外。
“老子不想变成王麻子。”
董川感觉有人在扯他的裤腿。
他回头看去，小林探出半个身子。
“川哥，拿着这个。”
一把匕首，乌金光亮。
“用离火零件熔的，前几天去厂里当学徒，偷了点废件，没人查的出来。”
董川把匕首插进靴子，从阁楼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