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家宴(下)
卫武帝手边的奏折肉眼可见的在慢慢减少,到最后一张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轻松了不少,大手一挥,一气呵成在奏折上留下几个简短的字,随手一放,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坐久了的身体发出一声清脆的“咔”。
往殿外看了一眼,心里有些纳闷:“为何还未传膳?”,在台子上来回踱步,时不时扭扭腰蹬蹬腿,又耐心的等了一会后,还是没来。
最后等不下去了,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李满,摆驾,朕要去千秋殿。”
孟青杳那一头,东西备的七七八八了,把四个汤底都舀到碗里,各自尝了一口,确认好味道后,就可以传膳了。
走在去千秋殿的路上,孟青杳的左眼皮跳了几下,前世看了很多宫斗剧的她徒然之间有点不祥的预感,正所谓“左眼跳灾,右眼跳财。”,有些时候,人还是不得不迷信一下。
千秋殿的大门越来越近,孟青杳努力的把自己的想法除去,距离门口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孟青杳听见了殿内传来的说笑声,一时间有些拘谨了起来,手指紧张的弯起,嘴角也不知觉得抿直。
在即将踏入门槛的时候,手背被人轻轻拍了拍,小幅度的侧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卫虞淡定的神色一下子抚平了不少她紧张的情绪。
与此同时,手腕处白玉镯子的温度也让她稍微冷静了下来。
先前没经历过的事情全在这里经历了个遍。
既来之,则安之。
走进去,便看到放在正中间的桌子上坐满了两人,只剩下两个离的很近的椅子挨在一起,众人的眼神一直盯着殿门口的方向,在看到他们进来的那一瞬间,气氛瞬间变得更活跃了一些。
桌子上早已摆好了宫女送过来的锅子,这一次不再像之前的那般分锅而食,而是每个人多备了一双公筷,孟青杳坐下来后等待的即将到来的第一个问题,却不想,大家在他们坐下来后,纷纷拿起筷子准备开吃,没有丝毫要提问的样子。
孟青杳的小眼神悄悄地在桌子上人的脸转了一圈,大家神色自然,说说笑笑,估计是想让这顿年夜饭过的轻松一点。
待到宫女把暖锅需要用到的食物端上来后,孟青杳的活计边上来了,因着她在,便没有嘱咐宫女这些东西该怎么吃才好。
孟青杳一个一个的介绍完后,便看到大家的眼神全部盯在同一个地方,疑惑漫上心头,跟着一起看了过去,发现他们看的是桌子上放在卫武帝面前的那盘毛肚,对于没见过的人来说,这东西长得确实有点奇怪。
孟青杳说:“这玩意好吃的很,圣上不妨试上一试,只需要记住这个口诀便可以掌握了,口诀便是七上八下,放到锅里,往上拉七下,再往下沉八次。”
所有人的视线又跟随着她的动作,随后看她把毛肚这东西捞出来后,放到自己的蘸料碟内,蘸了蘸,便直接送入嘴里,满脸幸福的嚼了起来,还是觉得有点不可置信,因为这玩意煮之前和煮熟以后长得好像根本没什么差别。
孟青杳也没办法解释这种东西,只能是先行示范,有一就会有二,有二就会有三,只要有第二个人同她一起,那么这盘毛肚最后就会被一扫而空。
外头的天色愈来愈暗沉,突如其来的闪电照亮了半个宫殿,“轰隆”的雷声紧随其后,其声之大,仿佛要把天地间搅一遍的感觉,这点小插曲却不足以影响殿内的一行人,该吃吃该喝喝,照做不误。
宫殿外传来雨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就如同新春里的鞭炮声一般劈里啪啦,此时已是除夕,听见这般声音,就如同新的一年已经到来,旧岁已辞,让人一霎那之间恍惚了一下,不过片刻,又恢复正常。
雨夹雪,温度在下降,殿内暖锅的温度依旧持续着原来的样子,眼前是不断动作着的筷子,耳边是外头的细雨声,身旁坐的是未来的家人,孟青杳真真切切地重温了一遍小时候过年过节的感觉,那种骨子里隐隐约约的兴奋与期待之感,记不清到底有多少年没过过这样的新年了。
大约是成年以后,年味就越来越少了,以前还会走街串巷,给街坊邻居拜个早年,后面,那令人期待的敲门声再也没有响过了,再后来,就没人在意这些了,似乎都忘记了那时浓浓的年味是什么样子的。
这一顿年夜饭,孟青杳吃的很饱,毛肚的嫩,鸭血的软,土豆片的脆桌子上的东西都尝了一个遍,就像是把人间的所有味道都尝了一个遍,异常的满足。
卫武帝在吃完以后,感叹的说:“这暖锅的味道可真是了得,这辣锅的辣度够够的,差点把朕呛着了,这西红柿的锅也不错,酸酸甜甜的,还是朕第一次吃到这种味道的暖锅这最让朕满意地是这名为毛肚的东西,长得虽然不怎么样,但这味道配上孟庖厨你做的蘸碟,一绝,实属一绝。”
桌子上放了酒,卫武帝虽然没喝多少,但他属实那种喝酒后上脸的那种,他的位置在孟青杳的对面,透过层层白雾,看清他的模样,满脸通红,还努力竖起大拇指的样子不复之前的威严,反而是多了几分滑稽。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道
“从前的暖锅里哀家可从未见过这些新鲜玩意,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原来是可以吃的,如今倒是开了一番眼界。”,太后欣慰的说
孟青杳乐开了花,喜欢做美食的人最大的欢喜莫过于有同样的人喜欢她做的食物。
——
卫虞被卫武帝留在了外殿,孟青杳则是跟随谢皇后和太后一起来到了内殿,落座以后,一杯茶被推到她的面前,孟青杳把茶杯拢在手心里,耐心的等待着她们的“考验”。
太后的脸上是慈爱的神情,亲切得很,仿佛她们现在已经是一家人了,此时的聊天不过也就是一家人之间的饭后闲谈。
“杳杳和子砚打算何时成婚?不瞒你说,哀家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能看到你和子砚成婚。”,太后笑着打了一个直球给孟青杳,没有那些晦涩难懂弯弯绕绕的语言,简单明了让人一下子便能明白。
孟青杳毫不犹豫的回答:“大抵是在今年吧。具体的日子还未曾商量过。”
旁边的谢皇后见状也跟着说:“那杳杳喜欢何时?春夏秋冬的哪一个?”
孟青杳一怔,思索片刻,答道:“秋,我喜爱秋,秋高气爽,又是丰收的好季节,不会太过炎热,也不会太过与寒冷。”
太后与谢皇后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赞同了孟青杳的想法:“秋挺好的,也有足够的时间去筹备了。”
外殿的两人干坐着也是无事,便又对弈起来,小辈则是在一旁站着观看棋局,卫武帝下了一个白子后问:“可有商量何时成婚?”
在卫武帝的白子刚落下,卫虞手上执着的黑子也紧随其后:“未曾,一切都如她的意愿。”
卫武帝不满:“子砚,朕说你这也太随意了些,好歹是你俩的婚事,怎能就只如她一人的意愿行事?若是她不愿怎做”
卫虞信心满满:“不会。”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道出了平生最大的信心。
卫武帝无言以对,视线重新落回到棋局上,棋局来到后半场,僵局已出现,往往这时候,便是不利于他的局面出现,正当他想故技重施的时候,内殿有人走出来了,执着黑子的人循声看过去,在这一刹那,卫武帝给棋子动了一些手脚,局面立马转变。
却不想,卫虞直接放下黑子,朝着出来的人走去,卫武帝叫住他,卫虞淡淡的戳穿了他刚才的行为,阻拦的话语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没有机会出来晃悠晃悠。
孟青杳呆在原地等着卫虞过来,一开口便是:“我们在秋天成婚吧,你觉得如何?。”
这番话就如同给卫虞来了一个大的棒槌一下子敲到脑袋上,整个人怔住了,感觉耳旁嗡嗡作响,后面反应过来后,抓着孟青杳的手都有些颤抖了,回应的声音也有些哽咽的感觉:“好,秋天成婚。”
坐在软垫上看似很认真在下棋的卫武帝耳朵早已伸得老远,彼此之间稍微有些距离,只能听到四个字大概“秋天成婚”,四个字不多不少,全是关键词,意外的挑了挑眉,脸上还是那副神色,实则心里已经替卫虞乐开了花,整个人高兴的微微晃起身子。
得到准确的回复后,整个皇宫都忙了起来,算日子的算日子,裁喜服的裁喜服,但孟青杳的日子还是如同之前一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仿佛成婚的人不是她那般。
原本她是想自己绣喜服来着,听闻城中人说,喜服都是自己绣的,她也动手了,后果就是手指头上多了好多个细小的伤口,而后就被勒令不准碰针线这些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