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抉择
期末快结束时，学校公布了处罚结果。
萧行记过处分不变。新闻传播学院对发布不实消息、恶意编造新闻者记过，并公开道歉，道歉信需得到学院认可方可发布。曝人隐私、恶意攻击辱骂他人者学校公布院系、姓名，予以记过、严重警告等并公开道歉。
当隐形衣剥去露出真实面目时，人会突然变得温和起来，连道歉也诚恳了许多。
原梾像个局外人一样，不关注不关心，只在看过萧行的处罚结果后退出了登陆。
唐小溪在收到诸多道歉信后，直接发表了五个字“我去你妈的”。跟着一众被网暴的受害者排队似地转发了。
加害者赤|裸人前时，终于切身感受到了被人时刻磨刀霍霍的恐惧，在被五个字怼回来后没再亮刀，难得地闭了嘴。
此次事件后，江大校园网出了新规定，登陆名必须实名+学号认证。摘掉面具，不在赋予隐形的权利，大家终于站在了对等的位置。
萧行下午结束考试后，去见了信息安全院院长宋知义。
院长大多是年纪颇高的教授，宋知义却很年轻，看起来35岁左右。他多数时间不在学校，看萧行进来先打量了一番，直截了当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精准打击的？”
原以为是来兴师问罪的，这一句直接给萧行问蒙了：“啊？”
宋知义一不小心露出了他痒痒的好奇心，笑道：“啊什么，你如何入侵系统，如何让电脑手机中了加密病毒，我知道。但是点击帖子的很多啊，你是怎么做到精准打击的？”
宋知义毫无教授架子，萧行给他一通热情洋溢的请教弄得有点难为情，答道：“其实就是笨办法，我浏览言论过激的帖子时提前加了追踪暗码，只要他点击那个帖子，追踪码就会激活病毒，隔天一早我只要发出指令就行。”
宋知义点点头，赞许道：“聪明，我检测过你入侵的痕迹，还能做到全身而退！自报家门，你小子再跟我炫技吗？”
“我不是，我没有。自报家门是因为有能力有动机，反正会被怀疑。不留痕迹是万一学校追究，我不想坐牢。”
“那为什么还这么做，学校的记过、警告处分和坐牢孰轻孰重？”
“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权衡利弊。”
宋知义很欣赏萧行，技术的迭代需要有那么点反叛精神。
“大三要开始确定方向了，来我们学院吧！”
话锋跌宕起伏，萧行从进来开始就是一整个摸不清状况。
“啊？转系吗？”
“人工智能门类庞杂，无数细分领域你将来不确定做什么，能做到哪一步，但信息安全你可以做到顶尖。你起步早，懂编码、加密，人工智能也有涉猎，能创新有胆识，所有条件全部符合。国家目前在大力培养这方面的顶尖人才，在组建‘v01国家网络空间安全部队’，学成服役5年，期满可以继续深造，也可以离开创业或去企业工作，创业国家还会给予一定支持。”
萧行略沉思，他的天赋自己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因为萧新明从事相关行业，从小得到了很好的培养和发掘而已。至于未来是什么样、走什么样的路，他仅仅想过，从来没有具象。所以选择时轻易，放弃时也是全不在乎，反正已经跳不出这个圈子了。
可是那是从前没有羁绊，如今有了。
“谢谢宋院长，我不去！”
宋知义诧异道：“为什么？这是学校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一我有个男朋友，这个大概审核也过不了。二学习加上服役一共7年，我做不到一年只能见他一两回。”
宋知义笑道：“还有半个学期，你可以慢慢考虑，不用这么快回答我。”
萧行摇了摇头：“这对我来说不是选择题。”
宋知义看他连犹豫一下都没有，惋惜道：“好吧！机会难得，我觉得你还是好好想想，如果改变主意了再来找我。”
“谢谢院长！”
建筑学院考试科目已全部结束，刘诚早早地回了家。原梾得知程煜抓到了墨镜男，便留在学校等着审讯结果。
他每天会电话徐英，有一天早上他听到电话那头远远传来原重远的声音，是打给疗养院的，因为王元清突然出现了吃饭不吞咽的症状。王元清在她混乱的时间里，奇异地感知到少了什么，病情开始反反复复。挂了电话，原梾除了害怕，深深的无力感再次侵袭而来……
311少了开心果刘诚呱噪，冷清了许多。汪彦辰家比较远，原梾开了自己的账号帮着他一起抢票，买了加速包抢了一天一夜才终于抢到一张。
彼时汪彦辰正在淋浴间冲澡，原梾冲门喊道：“抢到了，3天后的，会不会太晚！”
“不会，可以！”
原梾跑到他电脑前查看抢票情况，一不小心看到订单里有张退票，是昨晚7点的。汪彦辰很少在宿舍提及家人，或许关系不太好吧。原梾停了继续抢票的动作，觉得自己有点多管闲事。
萧行还有两门课要考，2天后才能彻底解放。
近几日，原梾情绪看似平静，可越是平静越是无起伏般的消沉。
汪彦辰看他坐在窗前发呆，几番犹豫，还是问道：“想去外面走走吗？”
窗外阴天，像是要下雪了。
“好。”
裹了羽绒服，出宿舍楼门时还是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打了冷颤。两人行路默默，一直从宿舍楼走到校门口再返回。
冷风中行走，那些小小的滞阻忽然被清空了，原梾理解了汪彦辰为何喜欢跑步。
路过食堂时，汪彦辰问道：“去喝杯热饮暖暖？”
“好。”
食堂档口已经停了大半，非用餐时间，只有二层茶饮区有零零星星几人。二人去到咖啡厅靠窗坐了，原梾起身时汪彦辰按了他肩膀：“我去吧，你不爱喝咖啡，热茶行吗？”
“好，谢谢！”
食堂二层西侧望出去是教工宿舍楼，许是阴天的缘故，窗户里白日也漏着灯光。冬日萧瑟，略显阴沉。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细密的雪花，还未落地已经消失不见，雾一样悄悄洇湿了地面。
原梾在出神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萧行？入侵学校系统的萧行吗？”
“对。”
“辅导员，一共就3个名额，他入侵学校系统已经被记过了，为什么还能被选上！”
“宋院长看重，综合各方面条件后还是第一人选，只是初定，你着什么急。况且宋院长找他谈过了，人家根本不在乎！”
原梾没有转身，听到对方哼了一声：“这世界还真不公平，他不去，我能选上吗？”
“不知道，如果选上宋院长会找你聊的，国家组建网络空间安全部队，几乎汇聚了最好的资源来培养，服役结束要想创业还会得到国家资金支持。这次在全院各系挑人，你着急也没用，这不是你成绩好就能去的。”
“萧行还是同性恋，这样也没关系？”
“你怎么还不明白什么最重要，只要能为国效力谁管你是同性恋还是无性恋！”
“他为什么不去？”
“就他那不计后果的性格，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
汪彦辰端着热饮回来时，看到原梾盯着窗外一动不动，眼睛里泛了湿意。
砖红色的茶汤冒着袅袅热气，汪彦辰推到他跟前：“暖暖身！”
“谢谢。”
原梾爱笑，从入学到现在汪彦辰几乎没有看过他疾言厉色。郁郁不乐还尽量客气礼貌地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
汪彦辰小心地捏了他袖口，将原梾的手挨到茶杯处暖了暖，良久道：“有些痛苦旁人无法分担半分，甚至无法感同身受，我想说你还有朋友，还有，萧行。”
原梾在氤氲热气中轻轻“嗯”了一声，想起原闳识，数十年如一日在遭受了诸多变故，仍岿然不动地撑着这个家，如今他只看着这重担就已觉力不从心，能成为原闳识那样的人更是遥不可及。还有萧行，这份感情已经开始成为他的阻碍了吧，他略微试想了一下各自行在不同的路上会怎么样，还未想出什么具体情境，已经泪流满面……
汪彦辰静静地陪着。
出了考场时，萧行看着漫天飞雪，给原梾发了信息。操场空旷，已是白茫茫一片，萧行背着原梾走了一圈，行过的路有了印记。
原梾再次问道：“沉吗？”
“不会，我要把你养胖点。”
“我明天要回家了，有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的？”
萧行转头亲了下他的眼睛，温柔道：“有。我爱你！”
原梾觉得自己近期跟林妹妹似得，眼泪多得有点自己都厌烦自己了，可就是控制不住。他想回一句我也爱你，可这几个字突然失重般沉入心底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轻轻咬了萧行的唇，亲吻间滑下背来，双手环着他的脖颈深吻。鼻尖、脸颊都是冷的，只有唇齿还有呼出的气流热乎乎的，原梾贪恋般久久不愿放开，亲得萧行身体都跟着微微热起来。
“今晚回公寓吧！”
“嗯。”
萧行裹着飞雪载着人回了家，才一个多月，地板桌面已经积了浅浅的一层灰。屋内冰冷，萧行开了空调亲着人往卧室去，异常温柔。被褥还未捂热，原梾紧紧抱着萧行，汲取到热度之后缓缓亲着他的喉结、嘴巴、眉心，珍重般一下一下，含了水的眼睛除了深情有了欲望。萧行头次见原梾这么主动，许是各自心底压着无数难言的情绪，一场热烈绵长的激情更像宣泄，结束时原梾蜷在萧行怀里无声地流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