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校长
原梾从鱼池捉了肥鱼兄，拎着原闳识备好的茶和萧行去拜访陆棠舟。
骑过青石板路的缓坡就看到了陆堂舟的家，方璟正等在门口迎接,原梾显见的兴奋：“方老师！”
方璟笑起来有种岁月沉静之美：“哎，快进屋。”
原梾介绍道：“江大的同学，萧行！”
“嘿嘿，小行好！老陆，小梾来看你了！”
陆棠舟手术出院不久，慢慢挪出书房，原梾赶忙去扶：“您恢复的怎么样了？”
“小手术，就是年纪有点大了，恢复慢！”
陆棠舟跟原闳识因为兴建学校认识继而成为朋友，二人对于乡镇建设和办学理念极为契合，颇有点老来得知己，一见如故的感觉。
“我爷爷担心您身体，上周特意嘱咐我回来来看看您。”
“在医院时他和你徐英阿姨就来过，还陪了两天床，大惊小怪。你爷爷呀，看着结实，实际身体不如我！”
方璟给原梾和萧行沏了茶，问道：“大学生活怎么样？”
“挺好的。”
“你陆爷爷天天夸你，顺带着夸夸自己，说你就是他办学理念成功最好的例子。”
“您再夸我要不好意思了。”
陆棠舟问道：“小行是学什么专业的？”
萧行看陆棠舟头发花白，精神矍铄一点也不像个病人，是和蔼可亲的老者。“计算机，人工智能”
“新兴专业，涉及的知识庞杂，跨领域太多。”
“我是参加竞赛特招上去的，其实也很迷茫，您可以指点一二吗？”
陆棠舟喝了口茶，缓缓道：“孩子，不必担心，我有个学生刚毕业，也学的一样的专业同样有此困惑，觉得好像学了很多，又什么都不精。这个专业实际有无数个细分领域，本科阶段你只要认认真真打好基础，其他的尽可能了解个皮毛，人工智能只是一个方向而已，你尽可以去发现自己的方向或者你喜欢的方向，不必设限。”
陆棠舟又看看原梾：“小梾嘛，你更不必担心！有你爷爷从小带着你耳濡目染，你已经走在很多人前面了，你接受的美育看似无用，实则很重要，你的美感是我教过的学生里最好的。”
原梾不解道：“所以让我学景观吗？”
“跟小行一样，你的也是一个方向。乡镇建筑在你爷爷的熏陶下你已经可以自行设计出来了，可能你自己都未必知道，中式建筑最讲究与景观融合，能多方融会贯通不囿于自己的一方领域才是真正好的设计师。况且未来是什么样谁也说不清，即使虚拟空间也是需要设计师的嘛，说不定你们两人以后会是合作伙伴。”
萧行看看原梾，竟隐隐有些期待。
萧行佩服道：“陆校长，您真博学，我看过您办木坪乡学校时的采访。”
陆棠舟有点意外：“有何感想？”
“我很羡慕您的学生。”
“为什么？”
“在您学校一定很幸福，学习也快乐，要不是我从小有个可寄托的东西，我一定是个叛逆少年。”
“哈哈，孩子莫要恭维我。我一辈子教书育人，老了也还想发挥点余热，这跟你有喜欢的东西愿意沉浸其中一样。现在的教育太急功近利了，加上单一的考核标准导致很多你这样的孩子少年时期压力大不快乐，教育是最不能功利的东西。孩子，大学也可以快乐学习，莫急，去体验你该体验的生活。”
方璟笑道：“你陆爷爷逮谁教育谁，殊不知自己已经是个过时的老古董了。”
萧行否认道：“陆校长简直超前！”
方璟留了二人在家用了午饭，陆棠舟健谈，二人觉得自己不是来看望病人，是来涨知识的。离开陆棠舟的家时，方璟送他们出门，原梾问出了困扰自己一段时间的问题：“方老师，当年是因为我爷爷给学校建图书馆，学校才收我的吗？”
“你为何会这么想？是因为你爸爸才这么想的吗？”
原梾没说话，算是默认。
“小梾，建图书馆是在你爸爸出事之前早就定好的，乡里的教学条件差远不及你当时的学校，你在学校遭受了冷暴力，那对一个孩子是很可怕的，你爷爷思量再三为你有个健康的成长环境才把你转过来的，还举家搬了过来。”
“嗯。”
“是听别人说什么了吗？大人怎么样跟你都没关系，万不可自轻浪费你爷爷的一番苦心。你爷爷虽然无偿建了图书馆，但也因此在乡里很受欢迎，木坪乡包括附近乡镇各大建筑多半都是你爷爷设计的，双赢的事情，切莫听别人嚼舌根。”
“我知道了，谢谢您！”
离开陆棠舟家，原梾带着萧行去了木坪乡学校。学校是新闻里评过的最美乡村学校之一，规模不大，朴素而极具古韵。隐于青山绿水间，萧行走在教学楼前奇异地感受到了平日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的场景，原梾小时候在这里学习一定是安静而又快乐的。
周末学校空空荡荡的，萧行拉了原梾的手走漫步在操场上，问道：“很在意那天彭泽清的话吗？”
原梾摇摇头：“我从小喜欢校长和方老师，喜欢这里。以前也有人说过，可能听太多了自己也就开始怀疑了，害怕他们喜欢我夹杂了别的东西。仔细想想，他们对我和其他孩子确实没什么不同。”
“既然喜欢肯定会有所偏爱啊，你的确招人喜欢。”
“你现在说肉麻话越来越不脸红了，陆校长以前是市重点中学的校长，退休后本可以安度晚年，木坪乡在建学校之前可以说的上穷乡僻壤了，可他来了。我算是小人之心了。”
萧行拉过他，在后心的位置上下其手：“给我摸摸看，原小人长了一颗什么样的君子心。”
原梾以牙还牙地捏了一下他的腰，萧行一动不动，“你为什么不怕痒！”
“继续，多摸几下就怕了。”
原梾目瞪口呆：“你，不要脸还真是呈几何数增长的！”
萧行笑了笑，亲了下他然后抱着他说道：“你是因为在乎，不想让这感情里掺了别的乱七八糟的因素才会这样。”他叹了口气：“唉，好喜欢你，怎么办！”
原梾面对萧行越来越直白的表达会短暂无措，但很快便甘之如饴……
“带我去图书馆，我想看看。”
“嗯”
“那走啊”，抱着人不动。
“走啊”，不动弹
“走啊”，还是不动弹。
“我俩好幼稚……”
学校的东侧有一片树林，图书馆靠南端半围合地隐于林间，可以听到鸟鸣声回荡其间。
图书馆两层，梁、柱等主体都是厚重的木材架构，古建筑传统的榫卯结构屋顶，仰头可以看到堆叠的结构美感，墙体是原木框架和玻璃幕墙的立面结合，古朴而又具有现代艺术感的全木结构建筑。馆内楼板，楼梯也全是实木，墙，楼梯与书架结合，很好地利用了空间，采光视野极好，四目皆是绿色。身处其间，有种归隐山林的悠然。
图书馆周末也有小朋友来，还有二三乡民。一层书都是适合小朋友读的各科教材，故事书，画册等，木桌椅为防止小朋友磕伤，都是圆弧形的钝角。萧行随原梾来到二层，二层是社科类、各类工具书和小说等，包罗万有。书略有的陈旧，新近出版的稍新一些。二层没有桌椅，用格栅做了区隔，可以席地而坐。
江介各类图书馆装饰或文艺或现代，琳琅满目的图书加上精美文创、咖啡茶饮，落在喧闹的商场、街市，可都市里匆匆忙忙的人们却很少有人能静下心来了。
萧行觉得在这里他可以地席地而坐读一本有用或者无用的书，安静地消耗掉一下午的时光。坐在二楼窗前，萧行感叹道：“真好！没想到书挺多的。”
“图书基本来自捐赠，杂而旧。”
“一年四季都开吗？”
“嗯，最开始书都是适合中小学生读的，后来乡民闲时也来，校长就各个年龄段的书都接受。”
“你说的关于同性的作品是在这里读的吗？”
原梾笑道：“嗯”
“陆校长可够开明的。”
“书架上还有《金瓶梅》呢，就大剌剌地放在高一点的地方。”
“哈哈，刚刚还端着教育家的派头，原来这么有趣”
“校长趣事多着呢，有一段时间电视里播《水浒传》，播的太慢，乡里一位卖鱼的老头等不及来借书看，因为原版难读，校长便找了青少年版的和老头坐在楼下一起看，看着看着因为鲁智深和武松谁更厉害吵了起来，校长依据的是排位，卖鱼老头依据的是电视剧里展现的武力值，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卖鱼老头一气之下说一礼拜不卖鱼给校长，校长气不过，自己拿了鱼竿去老头养鱼地方偷偷钓了一条，临走留了钱和字条：花和尚力气比武松大，喝酒了打架也比武松厉害还比武松仁慈，排位花和尚13武松14，最后我花和尚出家都比武松早，臭老头，不卖鱼给我我自己钓。”
萧行想象了下两个老头如孩童般斗气，笑道：“卖鱼老头反击了吗？”
“没有，卖鱼老头隔天来到图书馆，问校长武松最后出家了？校长说对啊，卖鱼老头就哭了。说校长臭不要脸欺负他看不懂原本就骗他，校长一看老头哭了赶紧安慰，讲了故事的结局，又说武松寿终正寝，鲁智深听潮圆寂死得早，这才哄好老头。”
“哈哈，你小时候学校里是老顽童带一堆小顽童。”
“他的教育方式是挺特别的，不要求我们都考高分，常常带着我们玩儿，该学的又都学了。”
萧行想起方璟的话，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你被冷暴力是几岁？”
“8岁吧，没太长时间，很快就转到这来了。”
“是因为你父亲吗？”
“嗯，最开始是被老师经常罚站不让进教室，后来小伙伴都不理我。再大点才知道老师是因为工程出问题时他丈夫也在那边工作，工作丢了还受了伤，我爸那会进去了，所以把怨恨撒到我身上了。”
萧行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看到了操场中孤零零被罚站的小原梾，心疼地挪近了抱抱他。
“干嘛，我早都没事了。我爷爷当时气的想去找老师理论，但想着不能害那位老师两口子都没了工作，就没去。然后他给了我非常好的成长环境，遇到了很好的校长老师，考上江大，再遇到你，我就觉得自己很幸运。”
萧行摩梭着他的背：“是你太好了。”
萧行拍了很多图书馆的照片后二人回家，收拾东西登上了归校的列车。萧行觉得这是一趟收获非凡的旅程。
回到学校天已黑，二人分别前萧行捧着他的脸亲了亲，不舍道：“又要转地下了，我们要不直接告诉他们吧。”
“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顺其自然吧。”
“嗯，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