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告白
午时，萧行和原梾的上色工作已经基本完成，剩余的部分原梾负责勾线和细节调整，萧行负责文字的平涂。
初冬的水环山脚，气温清新宜人，阳光温暖。
二人稍事休息，萧行昨日失眠，太阳一晒有点懒洋洋地困意浮上来，原梾看到他精神恹恹，从口袋里拿了薄荷糖。萧行满手黑色颜料，原梾便拆了糖纸递到他嘴边，萧行含糖时有意地啄了一下他的指节，原梾低头失神地摩梭了下手指，样子有趣。
刚刚小小的放肆让萧行心情大好。
原梾的手机突兀地响了，打断了二人之间意味不明的小旖旎。
“爷爷！”
“小梾，下周末你回趟木坪乡，去看看你陆校长，他生病了。”
“严重吗？”
“还不知道，我正在去医院的路上。爷爷下周不在家，不想一个人去的话让你爸照顾你奶奶，你和你徐英阿姨一起去。”
“知道了，爷爷”
挂断电话，萧行问道：“是那位退休的老校长吗？”
“嗯。”
萧行文字结束时，原梾还差一些细节刻画未完成，他默契地收拾地上的画笔，颜料，等他收拾完原梾也画完了。两人看着通力合作完成的作品，击掌以示庆祝，樊林拿着相机捕捉了这一幕。
“罩面漆于老师安排人负责，下午我们集体去水环山看看，午饭大家把东西收拾好，我们从山上下来后返校。”
萧行兴奋异常：“好勒！”
回到小阁楼收拾东西时，萧行望着窗外那颗老柿子树，有点留恋。
水环山因山环水绕的地形而得名。沿古老的石阶往上，一路都是层层叠叠的梯田，张清宁和陈菲两个女孩子一路拍个不停，樊林这个社长俨然成了随行摄影师。
11月稻谷已丰收完毕，田间无人。一众人坐在石阶上休息，望着眼前由树林、梯田、村落组成的绝美田园生活图卷，心情说不出的放松。
孙霄看到路对面有颗柿子树，刚走到草丛中时，小腿突然像被电击一样，疼的他大叫一声，低头一看一条黑褐色的尾巴没入了草丛中不见了。
樊林问道：“怎么了？”
孙霄瞬间被吓出了冷汗：“我，我好像被蛇咬了！”
樊林快速把孙霄拉到石阶上挽起他的裤脚，小腿肚上赫然两个小血洞，他倒吸一口凉气：“毒蛇！”
孙霄慌乱道：“怎么办？”
原梾观察了下四周，看到不远处的小凉棚旁边有口水井。
萧行：“11月份还有蛇，它不冬眠吗，要、要拿嘴吸毒吗？”
“电视剧看多了吧，你也想中毒？”原梾蹲到孙霄旁边安慰道：“学长别慌，看伤口是条小蛇，我小时候被蛇咬过，我会处理。”
原梾快速脱掉衣服，抽出自己t恤交给樊林：“学长，把它撕成布条在伤口上方捆扎，我和萧行去取水。”
他拉起萧行往水井旁奔去，看到凉棚石桌上有喝水用的竹罐子，高兴道：“太好了！”
二人回来时孙霄的伤口已经捆扎好，樊林和萧行拿水给孙霄清洗伤口，原梾问道：“谁带了打火机。”
陈菲急忙从包里翻找：“我带了。”
原梾拿出纸巾用拔火罐的方式给孙霄清毒血，众人看他有条不紊地处理，稍稍放下心来。清了几次毒之后，原梾长呼一口气道：“学长不能活动，我们要背他下山。”
樊林最初的慌乱过去，头脑迅速冷静下来，他吩咐道：“陈菲、张清宁你们搜一下注射血清最近的医院，打急救电话，山区应该经常有此类事件发生，描述下状况询问应急处理办法，我们三人轮流背孙霄下山。”
萧行身高腿长，劲瘦有力，下山路危险，他背起孙霄稳了稳，原梾和樊林扶着。
樊林给于老师打电话备车。
原梾扶着孙霄问道：“学长，你现在感觉头晕吗？”
“还没有，就是小腿感觉肿胀地厉害。”
原梾给他松了松带子，两分钟后再次捆扎好：“学长有看清是什么样的蛇吗？”
“没看清，就看到一条尾巴，黑褐色的。”
“学长不要担心，急救人员说没什么事，下山去医院注射血清就好了，保持放松，莫要紧张，如果出现头晕的症状及时跟我们说。”
萧行背着体重150的孙霄，走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滚下山去。他出了一身汗，不一会腿便开始抖，樊林接力，但没走几步差点抢倒在地。
原梾体型偏瘦，要接过孙霄时，萧行说道：“还是我来吧，你和学长这样的负重下山反而危险，到平缓的山脚再换你们。”
接下来的下坡路都是萧行在背，孙霄差点飙泪：“谢谢你，萧行！”
萧行气喘不匀，汗水不断滴在脚下的石阶上，努力回道：“幸亏学长不是200斤的死胖子，如果是高胖然，我就一脚叫他滚下山了！”
樊林：“闭嘴，保存体力！”
快到山脚时，萧行已经脱力，两条腿颤抖着几乎站都站不稳。路已经较平缓，樊林和原梾接力背人，终于在绕过一段石阶小路后看到于老师在大路边焦急地等着，跟在后边的萧行一时高兴，忘了脚下的路，一脚踩空摔在了石阶上。
萧行觉得钻心地疼，好像扭到脚了，他忍着疼起身默默对天爆了句粗，一瘸一拐地往大路走去……
樊林看车上坐不了太多人，对三位女生道：“你们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今天先跟着大巴车回学校。”
“好，如果有什么状况，及时联系。”
于老师驾车火速赶往医院，好在一路都是高速路，原梾隔段时间便松一下捆扎的带子，樊林则让孙霄不停地喝水。
原梾再次问道：“学长，有没有感觉头晕？”
孙霄：“现在有点头晕了。”
于老师安慰道：“别急，马上到医院了。”
到医院樊林挂了号，急诊科医生很快来了：“什么蛇有看到吗？”
于老师：“只看到黑褐色的蛇尾，应该是条小腹蛇。”
原梾架着萧行坐在走廊长椅上，脱鞋查看发现他脚背已经肿的老高，膝盖处擦破了皮已经渗出了血。
两人颇养眼，处理伤口的护士不由得多瞧了瞧：“不要沾水隔两天换一次纱布，过几天结痂膝盖不能打弯会行动不便。”
“馒头脚，直立腿！”
“脚扭到筋了，没伤到骨头，给你开一些活血化瘀的药涂抹，一个星期内尽量少走路。”
原梾拿了药和萧行坐在医院长椅上等着樊林他们，萧行昨日失眠，今日又背着一米八大个的孙霄下山，累的脱水脱力，在灌了两杯原梾递来的水后，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时，樊林和于老师带着孙霄出来了。
原梾起身问道：“学长，怎么样？”
“已经做完清创打完针，医生说不需要住院。”
“没事了。”
“辛苦于老师了！”
“哪里的话，你们大老远跑来给学校无偿劳动，要出点什么事我罪过可大了。”
疲惫不堪的几人回到水环山小学时已是晚上10点。
原梾搀着萧行回小阁楼：“你等着我，我去打点热水。”
教工宿舍不远，山中静的有点吓人，他打了热水又去冰箱里取了冰块回到小阁楼时，萧行已困得快要睡着了。
“我今天出了一身的汗，黏糊糊的，我擦一下，你要不回避一下？”
“都是男的回避什么？我给你湿毛巾，擦不到的地方我给你擦。”
萧行不知想到了什么，困意全消变得不自在起来，小阁楼空间有限，他自觉自己再矫情会显得不寻常，只能佯装淡定地脱掉上衣开始擦身体。
原梾拿了另一块毛巾先是给他擦后背，再到侧腰，顺便连胳膊也代劳了，手法娴熟，很会照顾人。萧行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在他不断触摸中忍着越来越控制不住的悸动，简直想一把抓了此人到处作乱的手，大喊一句：停！毫无眼力见的原梾给萧行擦完身又裹了冰块敷脚，他手指白皙修长，冰冰凉地贴着萧行肿胀的脚时，萧行却觉得很烫。
原梾垂眸时温柔，眼睛里盈满流光般让萧行沉沦，他想起今天孙霄被蛇咬后各种险象环生，如果今日被咬的人是我，如果是剧毒的蛇或者距离太远急救处理不当，那现在的小心翼翼还有意义吗？男子又如何，我就是心动地不得了，喜欢地不得了，爱慕地不得了。
萧行一动不动，眼神炽热，原梾还是未察觉，冰敷完又取了活血化瘀的药水认真地给他按摩涂抹，热烫烫地触感通过肿胀的脚直抵心脏，萧行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抓住原梾到处点火的手，用力拉到身前。原梾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惊了一下，差点撞上他的下巴，抬起眼睛正对上萧行毫不掩饰的热切目光，心狠狠跳了一下。
两人挨得很近，原梾能感觉到萧行呼吸时喷薄出的小小气流，面上微热，刚想错开目光，萧行缓缓说道：“原梾，我喜欢你，是想亲你抱你的那种喜欢。”
原梾眼睛一瞬瞪得溜圆，昏暗的灯光折射进他清泉似的眼睛，散成了点点星光，没有焦点似得弥散着。
“你呢，你喜欢我吗？”
原梾一动不动，脑袋里运行的指针被人强行停摆，机械地答道：“啊？我，我不知道。”
“我可以帮你确定一下！”萧行快速抓了原梾的手交叠，覆到他心脏的位置，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原本想轻轻触碰一下便放开，可软软地触感让他忍不住贪恋地多停了一会儿，萧行隔着原梾手心依然感受到了他快速跳动的心脏，他抬头继续问道：“现在呢？”
原梾头脑空白，嘴唇上留下的温热触感不断提醒他发生了什么，他心跳越来越快，跟着微微发起抖来。
萧行看他木僵着不说话，继续道：“为什么不回答，要再确认一次吗？”
原梾听到还要再确认一次，慌忙起身：“我我去换水！”
他伸手拿桌旁的毛巾，里面的冰块欢快地滚落一地。
萧行看他慌乱地捡着地上的冰块，有点自嘲地想到：突然这么急，果然还是得循序渐进啊！他拖着伤脚下地，滑低伤腿，盯着地板晶莹的冰块：“对不起啊，我大概今天看到学长被蛇咬，想着人生无常，就去他妈的循序渐进，吓到你了吧！”
原梾从那短暂地空白中回神，略沉默了一会答道：“我只是没反应过来，你稍微给我点时间。”
“哦！”
原梾在接水时，盯着水流出神，想起刚刚那炽热的吻，抬手轻轻摸了摸嘴唇，又轻轻发起抖来，回神时水流了一地……
回到小阁楼，萧行已经收拾好准备睡觉了。原梾觉得嘴唇上热辣辣地怎么越来越严重了，难道被亲一下后劲这么大？他抬手摸了一下再看看自己的手指，想起来这是刚刚给萧行脚涂活血化瘀药水的手……
“怎么了？”
“刚刚给你涂完药水没洗手，我现在嘴唇热辣辣的。”
萧行愣了一下随即笑倒在床上，原梾也跟着笑了，驱散了阁楼里暧昧尴尬的气氛。
洗漱完二人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屋顶，萧行问道：“刚刚亲你，你觉得讨厌或者恶心吗？”
原梾不自觉地回忆了一下，那温软地触感好像还在，诚实地答道：“不会。”
“我能拉你一会手吗？”
原梾从被窝中伸出手，萧行五指相扣地握着。
“姚星阳说喜欢一个人时，看见时心就怦怦跳，看不见时一天要想好多回。开始时拉个手都兴奋半天，再后来只要在一起就想亲亲抱抱，我对你大概就是这样。”
他又自顾自道：“我进社团是想有机会跟你呆在一起，昨天也因为你失眠了，你不必感到有压力，即使你对我不是那种喜欢也没关系，我希望我们还可以继续做朋友，因为你是那种即使做不成恋人我也不想和你变成陌生人的存在。”
萧行今天很累，他把原梾的手塞回他的被窝里说道：“早点睡吧！”他闭上眼睛，笑意浅浅地浮上嘴角，有种终于说出来了结果是什么已经不重要的释然。困意席卷而来，他很快沉入了香甜的梦里。
原梾在被窝里动了动手，有点留恋刚刚被握着手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很多小时候的事。他想起在原重远刚入狱时，第一次在班上遭受了老师与同学的孤立与冷落，一路哭着回家不愿意上学。不久他到了木坪乡，校长很好，老师很好，可是他怕再次受到伤害不亲近老师也不亲近同学，再后来他妈妈和弟弟走了，奶奶忘了很多东西，除去上学，原闳识到哪里都带着他，润物细无声地教给他很多东西，好像在不知不觉间他爷爷帮着他建构起了一个世界，只是框架，而他在不断地给这个世界添砖加瓦的过程中，变得不惧怕孤独……
他确定他很喜欢萧行，至于是不是那种喜欢？至少知道对于亲密接触他一点也不会反感反而有点点留恋。他想起了原重远和孟夏，还有原桥，看着熟睡的萧行，莫名有点害怕萧行会突然从他的世界离去，就像小时候因为各种原因突然离他而去的父母。
他幼稚地伸出手抓着萧行的手，放心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