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慈母多败儿
宫内纵马，是开朝以来，首次开的先例。
因此镇远大将军还未入殿觐见，其深受陛下宠信的消息便已传进了百官耳中。
有人偷偷关注了下萧家，发现昔日偌大门庭如今人可罗雀，不觉也是轻叹了口气，“长江后浪推前浪，往后这天下，总归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进殿面圣，受封领赏。
位置靠后，堪堪缩在角落里的姜盛月同一众翰林院的同僚一起听着上首康帝洪亮的笑声，以及福海不断诵读的赏赐封号，偷偷抬手打了个哈欠。
“容大人，镇远军凯旋是天大的喜事，怎地不见你高兴，反而还无精打采的？”隔壁的同僚是今年的榜眼，一样的年岁，已经伸着脖子激动了老半天，对姜盛月的兴致缺缺着实不能理解。
“看也看不到，何必费劲，左右都不过是一双眼睛一张嘴的人，有何可好奇的？”姜盛月掩唇又打了个哈欠，同样表示了不理解。
然而她这般轻描淡写，当即便受到了周遭不赞同与谴责的目光。
同僚更是义愤填膺，“你懂什么？同样都是生而为人，镇远将军便是天之骄子，盖世大英雄，生来便注定是要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岂是凡夫俗子所能比得了的。”
听他全心全意的维护，姜盛月也懒得同他吵，只在心中漫无目的想着：你这盖世大英雄上一世还是死在我这个凡夫俗子手中，是不是很刺激？
好不容易熬到下朝，她腿都站麻了，不由对镇远将军也多了几分怨气。
方才那同僚又跑过来，巴巴地邀请道：“容大人，您能陪在下去镇远将军跟前寒暄几句吗？”
姜盛月瞧他一副扭扭捏捏的作态便眼睛疼，“你可以自己去，下官没兴趣。”
“哎呀，在下便是不敢一个人去才来寻你的。”同僚急得差点跺脚，堪堪想起自己是男儿身才忍住，只低声解释道：“那镇远将军跟他一帮手下站在一起便浑身杀气，瞧着渗人得很，在下害怕到时候腿软，还得容大人壮壮胆子。”
姜盛月：“……”
就这点出息还做上阵杀敌的梦呢。
但鄙视归鄙视，好歹共事了一段时间，姜盛月最后还是被半拖半拽过去了。
只可惜等他们到时，镇远将军已然带着手下离开，去往城外整顿大军。
远远地，姜盛月只看到一个挺拔矫健的身影昂首阔步走在最前头，一身银丝铁甲在炎炎夏日中耀眼非常。
而且……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这事到下了朝，回到容府，姜盛月也没想起在哪儿见过对方。
一进大门，迎面便被一个小肉球撞了满怀。
“大哥，晚上你是不是要参加镇远将军的庆功宴，能帮我拿到大将军的签名吗？”
容止衡从她怀里扬起小脑袋，脸上尽是明晃晃的激动。
与她那位同僚，一模一样。
“夜里我没空。”姜盛月毫不留情地拒绝，抬步就往院子里走。
可惜身上挂着千斤坠，硬是没挪动脚步。
她面无表情：“松手。”
“不嘛。”容止衡搂着她的腰，扭着小身板撒娇，“大哥，你是我最最厉害，最最敬爱的好大哥，求你就帮我这一次吧。”
小奶音微微荡漾，像个圆滚滚肉乎乎的汤圆团子。
姜盛月没忍住捏了下他的小脸，“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娇。”
“嘿嘿，那自然是大哥疼爱我呗。”容止衡咧着一口小白牙，笑得天真又可爱。
比起初见时的怯懦胆小，如今习了武功，又在大宅子里养了一阵的小孩彻底解放了天性，变得活泼爱闹，也同自家大哥越来越亲近了。
姜盛月知道其中有自己纵容的原因，可每每看到这张稚嫩的小脸，便总会想起幼时的弟弟，于是便又双叒一次心软点了头，“要签在何处？”
闻言，容止衡眼睛一亮，当即从怀中掏出一叠花笺纸，“最上边的是我的，还有隔壁家小胖，小花，坊市门口的小牛……便都签个名字就行。”
被洋洋洒洒塞了十几张纸的姜盛月：“……”
这种弟弟，还是扔了吧。
可下一瞬，容止衡又扑上来搂着她，一顿好大哥，亲大哥地叫唤。
姜盛月被喊出了几分兄长的自觉，只好戳着他的额头无奈答应。
“现在可以放过我了吧。”
容止衡笑嘻嘻地松开了手，瞧见姜盛月进了花厅，才咕噜噜转动着眼珠子，露出一抹狡猾的笑。
他早就发现，白天的大哥与夜里的不同，格外好哄也心软，所以他才逮着白天求情，这样到了晚上，大哥便不能反悔啦。
不知自己被套路的姜盛月想着这事，还在晌午时分回了一趟公主府，将事情同容玦交代了一遍。
容玦看着那一大叠花笺纸，陷入了沉默。
然后，很是无情地拒绝了她的要求。
“你还是不是当人大哥的，这点小事都不答应，往后孩子还怎么同你亲近！”
姜盛月立即出声讨伐，半点记不起自己先前嫌弃麻烦的样子。
容玦：“公主听说过，慈母多败儿吗？”
姜盛月被内涵了一把，气极反笑，“本宫读书少，不懂这些。总之东西撂在这儿了，你看着办吧。”
说完，把花笺纸往桌上一拍，起身片刻不留便走了。
容玦凝视着那堆纸：“……”
直到宫宴开始前，姜盛月还没发觉哪儿不对劲。
华灯初上，今夜紫宸殿比任何时候都要热闹。
宫女太监穿梭如织，一趟接着一趟往殿内送膳食酒水。
明亮宫灯悬挂在飞檐上，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大殿内一片觥筹交错，除了往日宫宴的热闹，更多了几分高谈阔论与大声笑骂的热闹气氛。
角落里聚在一起一小戳的文官自持身份，一边喝酒一边摇头点评。
“果然都是些粗鄙的武夫，饮酒不作诗，居然还用碗盛酒，有辱斯文。”
“那些女眷也是一个个不知分寸，竟是与那些武将们一起高声言谈，这可真是……”
说完，他们看看这边零星坐着的一拨文人，不禁又是心有戚戚。
谁叫今夜是镇远将军的庆功宴，武将们的主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