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琴师长庚
前殿中，洛中河一袭常服，肩披玄色斗篷，显然是避开耳目过来的。
“有人在跟着舅父。”姜盛月打一眼便猜到了眼下他的境况。
“是，不仅是我，连你舅母，家中姊妹这几日出门都不得安生。”洛中河今夜便是为了此事而来，既忧心又是恼火，“萧承平一日不出来，怕是萧家一日便不会放过我。”
“萧承平再不成器，也是长房嫡子，你动了他，便是在打萧家的脸。现下还未定罪，他们未必想动你，多半是在调查你背后出谋划策之人。”姜盛月思路清晰，语调平静地分析道：“舅父莫慌，这边我自有安排。”
闻言，洛中河眉心忧虑稍霁，似是找到主心骨般不再惶惑不安。
这厢，姜盛月扬声，“来人，去后院将长庚唤来。”
洛中河才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待到人进了殿内，他已然是面沉似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不住道：“我们在谈正事，让他来做什么？”
难道来弹琴助兴的？
这长庚他可是熟悉得很，只因当初便是他引得洛中河与姜盛月险些决裂。
“长庚是我府上抚琴的好手，近来听说表妹在找先生教习琴艺，我便向舅父举荐一二。”姜盛月还当做什么都不知，一本正经地介绍道。
洛中河心头梗着一口老血，憋得面色涨红，又不想跟姜盛月吵架，只能咬着牙道：“不必。”
这等从小倌馆里带出来的肮脏东西，莫说是进他家的门，便是瞧上一眼都觉得污秽。
更何况，他是姜盛月出宫建府第一个收的面首，洛中河恨不得将其活剐了，哪里能给他半分好脸色。
瞧出他的不喜，姜盛月面上仍旧笑意不减，只道：“长庚，让舅父见识下你的技艺。记住，机会只有一次，能不能把握，便看你自己了。”
闻声，跪在地上的长庚叩首，竟是从未有过的郑重。
“是，公主。”
洛中河不晓得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见长庚磕完头起身，朝他一礼，声音冷冽如冰泉，“院外有人，应当是跟着大人来的，请稍等。”
话落，对方起身，旋即大步迈出殿门。
“你……”洛中河刚要问他话中何意，抬眼便见对方一个凌空踏步，脚尖一点便似一缕清风消失在了夜空中，霎时间惊得他瞪大了眼睛，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扭头望向上首的姜盛月，“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是一个小倌吗？”
由于太过震惊，以至于他也忘了委婉表达。
姜盛月也不介意，反而一脸笑眯眯的模样，“舅父且看便是。”
洛中河：“……”
一盏茶的功夫后，一个黑色物体被甩进来，砰地落到长绒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定睛一看，却是一个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
彼时对方正吃痛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被飘回来的长庚一脚踹回了地上。
见对方还欲反击，他便擒住那人手脚，纵向一拧。
咔嚓咔嚓几声脆响，伴随着剧烈的闷叫，对方手脚同时被折断。
“嘶！”
残忍的手段叫洛中河倒抽了一口凉气，忍不住靠向椅背，好让背脊更有几分安全感。
然而这还不算完。
姜盛月好以闲暇看着地上的人，淡淡开口道：“问，让他交代背后主谋，其余同党。”
“是。”长庚应声，扭头便扯下蒙面人的布巾，紧接着一根细针当先刺入那人关节处。
“啊！”
毫无预兆的酷刑令对方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剧烈抽痛到变形，堪堪要咬到自己舌头时，又被一只分外修长好看的手卸掉了下颚。
身后，是男子冷冽如冰，又过分好听的声音。
“主谋，同党。迟疑一息，扎一针。”
条件与惩罚都言简意赅。
黑衣人瞪着眼睛，几乎不敢呼吸。
可便是他龟息过去，时间也依旧在走。
于是第二针也精准无误刺入另一个关节。
“唔！”非人的折磨成为了头顶时刻悬挂的镰刀，瞬间击溃了黑衣人的心理防线，他张着嘴，含糊不清地求饶，“窝嗦……”
闻声，长庚这才俯身，将对方的下巴安回原位。
“快点吧，我家长庚脾气可不太好。”姜盛月瞧着他苟延残喘，亦没有半点同情怜惜，抿了口茶道：“时辰还算着呢。”
黑衣人顿时打了个哆嗦，答案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道：“是萧贵妃！是萧贵妃命我等盯着洛尚书，挖掘他与公主府来往的证据。如果三日之后找不到证据，另外还有四人会以绑架洛尚书家长胁迫其前往公主府。”
一口气说完，他脱力般重重跌倒在地，“我们皆是萧家多年豢养的家奴，所说绝无半句虚言，还请盛元公主，开恩。”
对方主动透露身份，甚至想要转过来为公主府作证。
并非他不够忠心耿耿，实在是这位传闻中与事实严重不符的盛元公主殿下手段太过骇人。
怕是与这样的人为敌，死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押下去吧。”
姜盛月摆摆手，对他的身份兴致缺缺，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惊喜可言。
洛中河却是心中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停歇。
“最毒妇人心，没想到她心思竟然如此歹毒！”
一想到今夜若是没发现其中阴谋，等到三日后，面对妻儿被胁迫，届时他又会陷入如何两难的境地。
姜盛月慢慢喝了口茶，“舅父现在知晓，树大招风的洛氏有多不堪一击了吗？”
一句话，直接刺得洛中河浑身一颤，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长庚去而复返。
“殿下，人已关入地牢。”
“嗯，办的不错。”姜盛月给予了肯定，松口道：“往后，你便听从洛尚书安排吧。”
长庚单膝跪地，再度叩首。
“谢殿下成全。”
直到此刻，洛中河才终于认真去打量眼前出身烟花之地的长庚。
五年前，他与对方在公主府见过一面。
彼时对方也是一身白衣，眉目俊逸飘然，自带仙气一般在乌衣阁名噪一时，多少文人墨客趋之若鹜，只为听他弹奏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