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步步紧逼
此刻的姜盛月犹如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鬼般，嘴角带着笑，口中一字一句却宛如刀锋。
那嬷嬷尚未回话，便被吓得身下出了黄汤。
“啧。”姜盛月厌恶地蹙起黛眉，起身嫌脏便要走开。
嬷嬷以为自己错失了生还的机会，顾不得一身狼狈，急慌慌便抓住了姜盛月的裙摆，脱口而出道：“是荷叶姑姑唆使奴婢的，她塞给老奴一锭金子，盘查时让舞姬带了兵刃进场，说事后会送老奴回信陵老家，与家人团聚！”
“哦？”姜盛月停在不远处，轻轻抚了抚裙摆，“此言可当真？”
“千真万确，若是撒谎必叫老奴不得好死！”嬷嬷早被吓破了胆子，哪里还敢欺瞒。
闻言，一旁的洛中河命侍卫上前搜身，果真从嬷嬷身上找到金子。
这金子并非民间之物，而是禁宫中流通的官银，而如此大手笔的财物，也只有各宫贵人才拿得出手。
今晚赴宴的无一不是人精。
思及此处，众人纷纷装傻，不敢出言半句搅进这浑水里。
便是洛中河也面露迟疑，捏着金子犹豫要不要继续往下查。
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
若是前朝之事，洛氏子弟势力遍布朝野，自然无需惧怕，势必追究到底。
可事关盛元公主……他不敢赌。
怕事情闹大了，伤了皇帝与盛元公主的父女之情。
那便得不偿失了。
然而没等他权衡利弊明白，姜盛月却再一次截胡，抢先开了口。
“荷叶姑姑？”她语气幽幽，回眸间上挑的眼尾似飞花乱坠，蛊惑动人，“没记错的话，这是贵妃娘娘的人吧。”
眼波流转间，她的眸光直直落到高台龙椅之上，那因惊吓被皇帝紧紧抱在怀中的娇俏美人身上。
在场众人皆是心惊肉跳起来。
康帝眼眸微沉，搂着美人的手未曾挪动分毫，“手底下人犯的错，便不必算到主子头上了。”
高台之下的洛中河一愣。
满朝文武百官也是心头颇感微妙。
盛元公主与萧贵妃素来不合，只是姜盛月出宫建府早，一个忙着养面首，一个忙着爬上后位，倒也无甚交集。
只是十几年了，萧贵妃还只在妃位上待着，朝臣以及世家便一致默认在皇帝心中，盛元公主还是略胜一筹的。
然而如今一对上，康帝却是袒护了萧贵妃？？
“呵呵，父皇说的是，是儿臣思虑不周。”姜盛月也没把矛头直接对准皇帝心尖尖上的人儿，可也不准备息事宁人，于是顺着台阶继续道：“那便烦请萧贵妃，将那谋害本宫的狗奴才交出来，好让本宫带回去处置一二。”
闻言，康帝微微颔首，看她识大体，心下也挺满意，刚要一口应下，便感觉到怀中美人紧紧扯着他的胳膊，垂眸间对上一双满是委屈的水眸，盛满了祈求。
荷叶姑姑是萧贵妃的陪嫁丫鬟，陪伴她十几年。
她舍不得。
“……”
康帝迟疑。
他明知今日偏袒已让朝臣看出了端倪，万不可再出格。
可看着盛气凌人的姜盛月以及年少时便陪伴左右的爱妃，不免又生出了怨气。
怨怼姜盛月太过咄咄逼人，气她不成体统非要令他陷入两难境地。
情绪一上头，他便鬼使神差地沉着声音开口道：“人既是萧贵妃宫中的，那便由她处置了，你不必多管。”
此话一出，四下皆惊。
万没料到，皇帝不仅偏心，竟离谱到一个宫女都要包庇的地步。
谁都清楚，若将人交由萧贵妃处置，便是轻拿轻放，恐怕连蹭破点皮都不用。
可当朝有封号的公主被刺杀，便如此不值一提吗……
众人为皇帝的决定惊愕不已，洛中河更是气得手脚发颤，握紧双拳便要再奏，胳膊却先一步被一只纤纤玉手安抚住。
他偏过脑袋，撞见姜盛月的手轻轻拍了拍他，莹润无暇的侧脸瞧不出丝毫情绪波动起伏，只有一潭死水般的平静。
“父皇，既是要处置，早晚也无分别。”姜盛月不想舅父牵扯进来，故而一直拦着他，自己身先士卒，对上龙椅之上的九五之尊亦是容色冷淡，不卑不亢，“不如现在将人押上来，让儿臣瞧瞧萧贵妃的宫规手段。”
当众处置，才彰显公平公正。
众人不由点头，露出赞同之色。
一边是满朝文武，一边是心爱的妃子。
康帝瞬间被架到了火上烤，生平第一次在龙椅上如坐针毡，心里也越发厌恶姜盛月强势的做派，语气僵硬道：“朕是皇帝，萧贵妃也是你的长辈，如何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龙颜发怒，天子之威叫殿内众人纷纷垂目，额间后背俱是冷汗涔涔。
所谓伴君如伴虎，寻常人听出皇帝不高兴，便不敢再言其他，唯恐下一刻惹怒天颜，大难临头。
然而姜盛月却偏要硬刚。
“话虽如此，但父皇别忘了，是儿臣遭到刺杀，险些丧命。想要讨回一点公道，不为过吧。”她在如此强势威压下，依旧高昂着头颅，发上玉冠熠熠生辉，璀璨夺目，扬声便坚持道：“还请贵妃娘娘将人押上来！”
话落，她一步踏上玉阶，便作势要走上去。
康帝的怒火一下烧到头顶，虎目一睁，抄起桌上玉盘便朝下掷去，“放肆！”
啪。
站在一侧的容玦眼睫轻颤，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可终究还是克制住了。
听见盘子磕在骨头上的闷响，他垂下眼帘，沉沉吐出了一口气。
咔嚓。
瓷器落地的碎裂声响起时，姜盛月的头也歪到了一侧，额角一抹殷红的血迹顺着脸颊滑落，滴滴答答又落到了衣襟处。
“公主！”洛中河反应过来，面色骤然，惊呼着便要用衣袖帮她捂住伤口，“太医！快宣太医！”
殿内众人被惊醒，可一时间也无人敢动作。
只因盛怒中的皇帝还未出声。
洛中河气得眼眶通红，扭头便冲着玉阶跪了下去，嗓音高亢道：“陛下！公主便是有万般不是，也刚经历了一场鬼门关，作为一朝公主却连处置凶手的权力也无。陛下这般，是要寒了天下臣子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