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月光
大太监进去通传,很快又出来迎了二人进去。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九龙戏珠鎏金鼎中龙涎香袅袅升烟,拂过镶嵌夜明珠的瑰丽壁画,轻轻落到黄灿灿的龙椅宝座上。
康帝端坐在长长桌案后,案上奏折堆积了不少。
“容爱卿今晚表现极佳,可想好要何赏赐了?”
对方掐着疲惫的眉心,睁眼就说瞎话。
就方才稀烂的飞花令,也配得赏?
“草民不过一介白身,能得见天子颜面已是荣宠,不敢多做念想。”姜盛月垂眸敛目,从善如流道。
“哈哈,容爱卿过谦了,你是朕钦点的新科状元,又一表人才,日后必定是国之栋梁。这样吧,先去翰林院从编纂修书做起,学一学国朝律法,也好早日在朝堂上直抒胸臆。”
侧边立着的容玦一顿,有些吃惊。
方才这一路他已对自身处境做过许多猜测,没曾想非但不罚还有赏。
翰林院编纂,可是从六品,上朝时可以进殿议事的。
他大伯容阳宏也不过七品。
“谢主隆恩。”
那头姜盛月已然领旨谢恩。
“平身吧。”康帝眉眼温和地摆了摆手,扭头却是话锋一转,“盛元啊,今日你在殿前胡闹,给榜眼探花下巴豆的事,朕还没追究,怎么好端端还在宴会上为难容爱卿?如今他已是翰林院编纂,身居要职,你若是要驸马,父皇再给你仔细挑选便是,这等栋梁还是留给朕吧。”
俨然一副好父亲规劝女儿回心转意,远离渣男的模样。
可容玦却暗自皱眉。
这当着公主的面刚赐的官位,转眼就成了一顶高帽子扣在对方头上……
怎么看都不像是方才御花园中的父慈子孝。
迟疑间,那厢衣袍轻摆,姜盛月已然单膝下跪,拱手铿锵道:
“陛下放心,虽然公主倾国倾城,沉鱼落雁,端庄大方,但臣绝对不会喜欢公主。”
容玦晓得她在给自己做示范,也收拢思绪,紧随其后道:
“父皇,儿臣知道状元一表人才,玉树临风,但全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他的。”
两人互损还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
但不明真相的康帝却龙心大悦。
“好好,那朕就放心了。时辰也不早了,都早些出宫回府吧。”
二人拜退。
刚出御书房门口,一更天便到了。
两人换回自己的身体,均感到如释重负。
刚走了半天的姜盛月如愿坐上了轿撵,舒服得喟叹出声。
“状元郎才学不如何,脸皮倒是一等一的厚。”
容玦晓得她指的是拒婚一事,目视前方,淡淡道:“公主,彼此彼此。”
“呵,才刚当上官就敢顶嘴了,容大人莫不是忘了本宫的身份。”姜盛月眯着一双桃花眼,眼含深意地向下撇去。
“下官不敢。”容玦嘴里说着不敢,却连手没抬起,姿态十分随意,不由道:“只是下官看来,皇上对公主的心,也并非如传闻中那般。”
真疼宠有加,怎么会连一个新科状元都舍不得给。
“当真是一条毒蛇,一点苗头都能让你露出毒牙。”姜盛月嗤笑一声,知他是看出康帝的龃龉也不在意,坐在轿撵上,遥望着禁宫高高的宫阙目视前方,无悲无喜,“这皇宫里,没有心,才能开心。”
轿撵一路到了东华门。
容玦先行从侧边角门出去,避开耳目,而姜盛月则下了轿撵,大摇大摆从正门缓步而出。
“公主。”忽而,朱红大门旁传来一道温润如玉的悦耳男声。
姜盛月一回眸,便见到经年不见的故人。
许怀瑜一身大学士朝服腰封束正,玉冠下一张脸清俊满是风骨。
年轻时候的许怀瑜,不愧是名满京城的再世潘安。
姜盛月片刻迷眼的功夫,人已至身前。
“更深露重,还请公主保重贵体。”
许怀瑜恪守分寸,立于三尺外,单臂微抬,将手中白色披风递过来。
姜盛月眼眸微动,指尖在宽袖下似是要动,却又倏地攥回。
“许大人,大半夜的不回家,在这儿干些伺候人的活儿作甚?”她扫了一眼披风,步履轻抬,径直掠过对方,“许大人的心意还是留给其他佳人吧,比你更加温柔小意的,本宫后院里多得是。”
冷风一阵刮过二人身侧,须臾间便擦身而过。
姜盛月低头上了马车,外边已然没了动静。
她闭了闭眼。
“回府。”
马车嶙峋,车驾咕噜咕噜碾过青石板路,将她的思绪带回了五年前。
同样是琼林宴。
当年十五岁新科及第的许怀瑜惊才绝艳,出口成章,震惊四座。
宴席之后,状元郎推拒各方贵女香帕香囊,独独将随身的玉佩赠予了当朝第一公主。
豆蔻年华的少女尽管面上高傲,夜里也曾摩挲着玉佩仰头望向星空,想着这是一段好姻缘。
然而翌日,父皇也如这般召她入了宫,说了今夜一模一样的话。
那时她才晓得,什么大姜第一公主,不过只是一个幌子罢了。
她的父皇,绝不允许她觅得良婿。
第二日。
姜盛月一早便收到了帖子。
“王大人可是户部侍郎,能请你是你的福分,晚上赴宴断不可失了礼数。”容府家主容阳宏特地唤她到正厅用膳,亲自递了帖子叮嘱。
姜盛月闻言,手中筷子不停,表情却甚是玩味。
“你既已是翰林院编纂,有官位在身,就该为家中兄弟谋福祉。日后多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大伯,你可知,前日将我掳去公主府的是何人?”姜盛月忽而打断他的一腔谋算。
容阳宏一怔,下意识顺着她道:“何人?”
姜盛月勾起唇角,点了点帖子,“喏,正是王大人。”
容阳宏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见他脸都绿了,姜盛月再也忍俊不禁,噗嗤一下乐出了声。
“诶,也不知这回又要被送到哪位贵人榻上。不过大伯请放心,等我把主子伺候高兴了,必定不会忘了给家中兄弟谋福祉的。”
虽然最终目的是一样的,但味道却全变了。
看她笑着离开,容阳宏气得摔了筷子。
“岂有此理,恬不知耻!”
这段时日,容玦性情大变,总气得他心口疼!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想动筷子,容阳宏一低头却发现桌上菜盘里竟是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