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眉来眼去
她缓步而来，手搭在侍女碧萝腕上，桃花妆晕开在眼尾，显得慵懒又别具风情。
宛若盛世的牡丹花，连满园春色都逊色三分。
姜盛月本尊远远欣赏着自己，感受到三公主羡慕嫉妒的眸光，不由心中感慨。
不愧是她，便是这般叫人爱妒的存在。
按照规制，她是嫡亲长公主，又是后宫唯一一个获得封号的公主，应当位列太子之侧。
只不过如今太子之位悬空，她便理所应当坐在了龙椅下的第一位。
皇上与后宫妃嫔尚未到场，百官朝盛元公主见礼后也都拘谨慎重。
没人敢上去搭话，远近几桌都不尴不尬坐着，眼观鼻鼻观心。
世家贵女亦或是其他皇子公主们都不想跟声名狼藉的盛元公主扯上关系。
直到远远地，御花园外传来唱和声。
“陛下到。”
一袭明黄龙袍从后方乾清殿的位置行来，身后跟着各宫妃子，队伍浩浩荡荡。
众人起身，三呼万岁。
康帝于龙椅坐定后，摆了摆手，眉目温和却带着淡淡威仪。
“诸位爱卿平身，既是为学子们专门设宴，今晚便不必拘束。”
话虽这么说，龙颜面前，谁敢放肆。
万籁俱静中，唯有龙座下首桌的盛元公主旁若无人地在喝酒。
“父皇，既是与民同乐，不如多举行些游戏，让年轻貌美的大臣们也才参与参与。”她弯着眉眼笑道，一丝酒意在眼尾晕开，失了几分庄重。
康帝垂眸望向下首，语气不轻不重，“盛元，你这喝多就说胡话的毛病得改改了，在朕面前开玩笑也便罢了，叫外人瞧见成何体统。”
闻言，盛元公主不以为意。
“那也是父皇宠爱盛元嘛。”
康帝说不动，只能无奈又宠溺一笑，朝众臣道：“让爱卿们见笑了。”
大臣们连声称不敢，内心却再度刷新了认知。
盛元公主果然深得荣宠。
远处瞧着这父慈子孝一幕的姜盛月眉眼冰冷，面无表情。
这容玦，演得倒是挺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康帝终于记起了这是琼林宴。
“三甲何在？”
大太监尖细嗓音立即引得众人望向末方。
姜盛月刚起身便察觉不对。
身侧的座位俱是空的，明显探花榜眼都没到场。
如此重要的场合……
她抬眸瞧见上首大太监附耳与皇帝耳语，视线一偏，落到了容玦身上。
对方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是他在背后捣了鬼。
呵。
姜盛月一声冷笑，顺势坐了回去。
探花榜眼双双闹了肚子，蹲在恭房里出不来。
现下要想如何比试也成了空谈。
康帝思忖片刻，只能退而求其次。
“那就行个飞花令吧。”
飞花令，也是考究学识的一种，只是更接近娱乐玩闹。
这可是勾栏酒肆里的玩意，姜盛月必然在行。
容玦遥遥看了她一眼。
姜盛月见状，旁若无人地举起酒杯，朝他勾唇一笑。
年轻俊朗的面庞如玉如琢，堪称公子举世无双。
这一笑，可把朝臣跟贵女们都惊动了。
新科状元郎这是在跟盛元公主公然示好？！
难不成日前传闻盛元公主当街掳人是真？
清清白白的新科状元已遭辣手摧花！
众人头脑风暴中，第一轮飞花令已然开启。
康帝定题，以‘花’字开头先行。
首席皇子公主们占了便宜，纷纷踊跃给出了耳熟能详的诗句。
“花近高楼伤客心。”
“落花时节又逢君。”
……
容玦首当其冲，丢完第一句后便自顾自喝着酒，将作风糜烂的跋扈公主形象展露无疑。
这样一轮走到了末席，难度已然加到了最大，在不能重复词令，又要按照规定顺序给出带有‘花’字的诗句，前方众人许多都已黔驴技穷。
众人都看向了一身青竹白袍的男子，盼着状元郎的表现。
姜盛月徐徐站起了身，结果却左右迟疑。
“这……”
最前头的容玦见状，指尖微微用力，捏紧了杯盏，不断用眸光给予暗示。
可向来机灵的姜盛月这会儿犹如榆木脑袋，半点不开窍。
容玦最后一咬牙，忍不住抬手指了指天上。
“啊，想起来了，春江花朝秋月夜。”
姜盛月一拍脑门，总算对出来了。
容玦心累不已，刚想松口气，便察觉周遭气氛有异。
龙座之上，康帝眼眸微眯，周身气压不由低了几分。
“朕乏了，先回去歇着，诸位爱卿继续。”
他起身便朝御书房的方向离开，身后宫人连忙追上。
百官正一头雾水，便见大太监匆匆折返，将盛元公主跟新科状元也一并叫走了。
思及方才席面上两人的眉眼官司，众人也都乖觉散了。
啧啧，这新科状元忒不开眼，竟想做驸马爷，白费了十年寒霜苦读，到头来还不是得以色侍人。
三公主姜凝烟见状，跺着脚也走了。
这厢两人碰了头。
容玦坐着轿撵，姜盛月随行在侧。
两人均是臭着一张脸。
“哼，顶着本宫的脸暗算人，是不是特别痛快？”
“只是以防万一，才出此下策。”
信你有鬼。
姜盛月满腔怨气无处撒。
“既如此，何必要本宫读书？”
容玦答得毫无愧色，“有备无患。”
姜盛月好险被气笑了，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备选。
亏得前两日上课时，她还真心想帮他，费劲巴拉背了好几篇八股文。
简直愚蠢可笑。
“公主冰雪聪明，本可以相安无事，如今这般到了御前，坏了公主姻缘，于公主并无益处。”
容玦哪里看不出姜盛月今晚是故意为之，这会儿也直接挑明了待会不会拿自己前程冒险。
皇帝若有意赐婚，他必定会当场拒绝。
姜盛月倒是眉目淡淡，不甚在意道：
“你用本宫名讳做坏事，本宫给你添一桩风流韵事，扯平了。”
容玦：“……”
无耻！
两人又在心里为对方狠狠记上一笔。
前头领路的大太监偶尔回头，见两人离得近，可剑拔弩张的架势，也实在不像是郎情妾意的模样，不禁也是迷糊。
穿过宫道，迈步上汉白玉石阶，二人来到御书房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