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真小人
姜盛月自是故意膈应容阳宏,莫说替容玦去应酬升官加爵,不给他背后捅刀子就不错了。
可惜酒宴在夜里,恰好便在一更天。
于是换回来的容玦当即换了常服,赶往乌衣阁。
乌衣阁是城中最有名的酒坊,虽有乐妓也多是良身,布置颇为风雅,多数达官显贵三不五时便在此处会友。
今夜最大一处雅间被王世明包下了。
来的不只是容玦,还有其余二位榜眼探花,以及王世明派系一流。
乐妓吹拉弹唱,活色生香,丝竹之音声声入耳。
桌上杯盏交叠,美味佳肴奢靡富丽。
觥筹交错间,王世明站起了身。
“首先要恭喜容编纂一举登科,获陛下青眼,一赐官便是从六品。这般造化,也只有当年的许大学生能相提并论了。”王世明举杯,宽袍下大腹便便,豪迈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王某先敬容大人一杯。”
这杯酒,意在招揽,也为了试探。
试探容玦知不知道当日被掳之事。
容玦虽初入官场,但一身养气功夫了得,抬眸间淡定自若,举杯便迎了过去,“容某初出茅庐,尚有许多不足之处,往后还得多仰仗王大人提携。”
翰林院编纂虽是六品,可既是文职也无实权,对上户部二把手无异于蚍蜉撼树。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容玦深谙此理,也忍得下这口气。
几杯黄汤下肚,两人已然好得要穿一条裤子了。
榜眼跟探花郎也瞧出宴无好宴,全是冲着容玦来的,坚持到半道终于离了场,拂袖而去。
王世明也全然没将他们放在眼里,酒过三巡也算放了心,搂着乐妓沉溺在了温柔乡里。
“春宵一刻值千金,下官便不打扰大人雅兴了。”
容玦施施然起身告辞,转身出了房门。
一屋子王世明下属还冲他啧啧点头,“此子可堪大用。”
结果容玦一出屋子,立即就让跑腿小厮去大理寺报了案,说乌衣阁出了人命。
等回头官差闯进来,抓到王世明光腚办事,那可就热闹了。
刑部跟户部素来不合,有了这出,王世明吃不了还得兜着走。
思及此,他勾唇一笑,掸掸衣袖,负手绕过回廊,念着该尽快回去沐浴,否则明日熏到某位身娇体贵的殿下,怕是耳朵又要起茧子,步履便不由快了几分。
正当要下楼时,他忽而听到一间屋内传来了喝骂声。
容玦脚步微顿。
因听到了某人熟悉的名讳。
“春日宴?我呸!盛元公主那样的,谁敢要,又有谁肯要。这宴会,左右我是不会去的,老子嫌脏。”
“还自诩第一美人,我看不过沽名钓誉。上回宫宴上,她盛装前来,身上珠光宝气,脂粉厚得堪比城墙,没准卸了这层妆,连下等乐妓都不如。”
“铁定是卸了妆没法见人,当年才被许大学士拒绝了。”
交谈二人显然喝了不少酒,情绪高昂,才丝毫不克制品评着当朝公主。
容玦冷凝着眉眼。
春日宴的事情,白日里他还瞧过礼单,敲定了不少事项。
怎地堂堂一朝公主操持的春宴连此等阿猫阿狗都能挑肥拣瘦了?
他虽看不上姜盛月横行无忌,但更加厌恶背后议论的小人。
“盛元公主驾到!”
半推开纱窗,他忽而扬声喊道。
屋内高谈阔论的二人闻言均是一愣,继而面色一白,起身朝着大门口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动作之迅速,声音之清脆,恨不得将地上磕出两个窟窿来。
“公主恕罪!”
“公主饶命!是小的胡言乱语,请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
砰砰砰。
看他们像条狗似地磕头讨饶,容玦讥诮地勾起薄唇,这才转身离开。
翌日,便是春日宴。
“哎……”
睁眼瞧见头顶残旧瓦片时,姜盛月禁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这没完没了的互换躯体,何时才是个头……
低头嗅见衣襟处的酒气,姜盛月蹙眉嫌弃地嘀咕,“喝花酒还不收拾,邋遢!”
其实容玦昨夜回来已然沐浴过,只不过容府下人从不为他留夜,热水都得自己烧,所以没能按照姜盛月所言泡够一刻钟去味。
现下,姜盛月是忍不了的。
她起身便去了厨房。
“我要沐浴,一炷香后将水抬到我房里。”
正在一旁躲懒嗑瓜子的厨娘抬眼见是她,堪堪离开座位的腚又落了回去,翘着二郎腿幽幽道:
“表少爷,不年不节的作甚大白天沐浴,奴婢现下没空,等夜里……”
话还没说,那厨娘就被姜盛月反手甩了一巴掌。
啪!
“不长眼的狗奴才,主子的事情何时轮到你来做主?”姜盛月从来都不是好脾气的人,多日里都拘着自个不惹是生非,现在却被一个奴才骑到头上,哪里能忍这种窝囊气。
她揪着人拖到跟前,俯身微眯起眼眸,“一炷香,水要是没送到,我就把你放到这热锅里煮了。”
说着,点了点蒸包子的大铁锅。
厨娘被她气势所慑,惨白着脸一哆嗦,裤腿竟是湿了,被吓出了黄汤。
一炷香后,水准时送到。
原先总要给点脸色瞧的下人这回噤若寒蝉,屁都不敢放。
姜盛月冷着脸,心情浮躁。
她也不想做得太出格,免得容玦那小人报复,可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着实可气。
“也不晓得容玦那种毒蛇是如何忍得了这种下人的……”她一边嘀咕一边宽衣解带,解到一半,忽而想起一事,惊得手一抖呼吸都不顺畅了。
按照惯例,宴会当日清晨,她亦是要提前沐浴的!
公主府
寝殿中,碧萝领着十几名婢女进了殿内,绕过六龙盘绕的熏香金鼎,来到榻前,揭开茜素红垂纱帐幔,恭声道:
“公主,该沐浴更衣了。”
甫一起身的容玦动作微顿,“晚上。”
榻前的碧萝略显诧异,“可是今日有宴,您一贯要泡花瓣涂抹牛乳润肤,再上妆的呀。”
容玦:“……”
啧,女子就是麻烦。
等面无表情被料理完,容玦坐在镜子前,耳根泛起了薄红,还在为自己做心理建设。
肌肤之亲都有过了,沐浴而已,也无甚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