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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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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后祁黎有孕,是九重天上帝君即位以来的大喜事。

    暹麟帝君本就年轻,这也是他的嫡长子,派头自然十足。

    帝君大设酒宴十日,将天地间各路喊得出名号的神仙都请了来,共享盛事。

    般若受邀,理应赴宴,便回了一趟天界。

    只是她素来不食荤腥,随了礼后,在宴上呆了一阵子便要走。

    宴会场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少了她一人也不打紧,跟她一起赴宴的炽翎被绯色勾了魂,赖着不走了。

    般若也懒得去打搅他,倒是一眼望见了许久不见的紫阁君。

    不对,此话不准确,应是她许久未见的紫阁君,毕竟对紫阁而言,只是几日未见而已。

    二人颔首示意,双双离了席会,漫步于云端之上。

    般若问紫阁近日可好,紫阁问般若凡间趣事,二人聊着近些日子的琐事,好一阵子才分别。

    般若告别了紫阁后去向谛殊元君请安,没罢又去了趟省经阁,搬了些药理方面的书回莲华宫研习,看了仍觉不大通畅,接下来的几日便去了拜访了药神,并在府上讨教了些医理知识。

    待到这一系列事情结束,整整十日也晃眼而过。

    晨光微曦。

    般若算着时辰,去了趟灵霄殿找炽翎。

    彼时宴会场上早已无几个仙家,般若一眼便望见穿着花哨的金炽鸟。他倒在殿内的躺椅上,像是喝醉了般,身上的气焰全消了,焉嗒嗒地垂着鸟头,手上还捏着半个没啃完的蟠桃,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

    般若走上前去探他的气息,果然喝了酒没错,还醉的不轻。

    她翻手捏了个诀,将炽翎唤清醒。

    许是真的酒喝多了,醒的时候还摇头晃脑的,抖擞了几下才缓过来。

    般若将他手中的蟠桃隔空扔到了玉碟里,恨铁不成钢道:“你好歹也是佛国人,怎可这般沉迷酒色?”

    炽翎瞧见了她,缓过神,砸吧砸吧鸟嘴,在躺椅上支着身子慢慢坐起来,才不急不缓地答道:“这世俗的乐子都不让我享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况且我这叫‘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

    般若估摸着他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歪理,剜了他一眼。

    炽翎瞧她不服,莫名有些委屈,分明他才占理嘛,况且

    “小阿若你还不是,何必要来说我?”

    般若听不懂他的糊涂话:“你少空口说白话。”

    炽翎一听就晓得她在狡辩,虽然般若从未告诉他,可炽翎的心中可如同明镜一般呢!

    俗话说女人夜半不归家,定是在外有了人,小阿若呀小阿若,没想到你明面上这般规矩的一个丫头,暗地里倒是比他还孟浪,如今还学会藏人了。

    炽翎暗暗想道,唏嘘一声晃着脑袋,嘴角的贱笑却是怎么也掩不住了。

    “你笑什么呢?”般若发觉自己愈发看不懂这只傻鸟了。

    “唉。”炽翎侧目瞧了眼般若那张懵懂不谙世事的脸,长叹一声,语气带着丝丝惋惜:“那个野男人的事,我会替你瞒着,佛祖和元君都不会知晓你破戒了的。”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破什么戒?”般若的语调陡然一高。

    炽翎当她是被戳穿了心事,一脸‘我都明了’的表情,顺着她的话悄声说:“不就是在凡间皇宫里,夜夜都要去看望的那个么,夜半子时还不归家,你当我不晓得,本大爷可是——哎!阿若,别走啊,去哪里啊?”

    般若不想再听他鬼扯了,这个炽翎整日里正事不做尽想些乱七八糟的,还要强安在她的身上,简直无稽之谈。

    炽翎在身后大声嚷嚷,般若再没回头了,扔给了他三个字。

    “回凡界。”

    炽翎闻言顿时垮了脸,没想到好日子才十日就这般到头了,又得回到凡间那一方小茅屋里去,日日分草拣药。

    炽翎半点不想走,可他又怕般若丢下他,只得戚戚怨怨地跟了上去。

    只是在他意料之外,般若没回佛寺山脚下那小茅屋,拐了七八道弯跑到皇宫里去了。

    这路绕的,瞧得出心里的一番挣扎。

    炽翎察觉到这路线的走向,顿时双眼放光,呼哧呼哧地在般若耳边绕来绕去,每一根赤黄色羽毛都带着不可描述的兴奋,他靠近般若的耳朵,鸟嘴叽叽喳喳:“小阿若,你要带我去见你藏的男人吗了吗?”

    般若略一皱眉,不耐地解释道:“那是本尊的小徒弟,因为做错了事,在凡间渡劫,况且”

    况且她离开时元涅还是个无人疼爱的小孩,凡间十年过去,她只是担心他罢了。

    这后话般若没在多言了,只因瞧间炽翎咧嘴看戏的表情,便知道他半个字眼都未信。

    般若看书上讲这鸟儿都是一根筋的动物,认准了什么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何况她面前这只金炽鸟,可谓是鸟中极品了。

    罢了罢了,她何必同一只笨鸟理论,反正也说不通。

    到了皇宫,般若轻车熟路地飞向太子殿,没料想却扑了个空。

    炽翎瞧着般若拦了个过路的侍女,掐诀将那所寻之人的行程问了出来,便跟着她向一个唤作校场的地方飞去。

    校场阔大,一眼望去是一方不着边际的草场,身高体壮的凡族男子骑着红棕色的骏马飞驰而过,烈马速度极快,向前横冲直撞,眼见便要突破马场的栅栏,跨越到另一边去。

    男子脸色陡然一变,猛然勒紧缰绳调转方向,伴随着一声长啸和他目光中倒映的一瞬银光,三只长箭划过长空,齐齐插在百米外艳红的靶心上。

    随即传来的是一阵爽朗放肆的笑声,明黄龙袍的帝王瞧着稳稳当当正中靶心的箭矢,面上满是欣慰的笑意。

    身侧有太监奉承道:“虎父无犬子,殿下这一身本事颇有陛下您当年的风采啊。”

    帝王笑意不止,连喝三声好!

    般若与炽翎隐身在半空中,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的目光直直挂在那英姿飒爽的一人身上,嘴角染上几分掩不住的笑意——

    元涅他,长大了啊。

    炽翎眨巴眨巴,随着般若的视线,一眼便望见了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位少年。

    他一袭绛红色劲装,华袍上金丝重绣的四趾蟒纹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一跃登天,破空而出。他修长的手指握起漆黑的重弓,另一手拉了个满弦,白皙的手背青筋崩起,向上看得清硬朗的线条,撑起腕间那一串圆润的佛珠。

    少年黑发竖得利落,鬓边垂下的碎发有着几分少年气息,可棱角分明的下颚,高挺的鼻梁与微挑凤眼下清冷的眼神,却又带着天赐的孤傲。

    炽翎瞧了一眼元涅,又瞧了一眼般若,然后看她那春心荡漾的眼神,愣了神,他问她:“阿若,你不会真的喜欢他吧?”

    般若未多想,顺口答道:“嗯。”

    她若不喜欢元涅,又怎会收他当弟子,时常牵挂他呢?

    炽翎顿在了原地,也不知他那脑回路是怎么回事,又问道:“那你喜欢我么?”

    般若扭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小鸟儿巴巴的眼神,挑了挑眉,斩钉截铁道:“不喜欢。”

    炽翎闻言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瞳孔微颤,仿佛天降惊雷,被劈傻了一般,非要凑到她面前不依不饶地讨个说法。

    两人的距离突然凑得极近。

    般若虽向来不避讳炽翎,却还是有些不自在,下意识便要将他推开,只是她还未上手,忽然一只黑羽箭矢携破空之势而来,直朝着炽翎面门,无分毫偏差。

    若非炽翎反应够快,借着风势向后拉开与般若的距离,那箭便打到他脑门上了,虽然这寻常箭矢不会让他受什么重伤,可是他怕疼啊。

    炽翎普一回头,向箭矢由来的方向看去,顷刻间便对上一双阴翳漆黑的眸子,即使所隔甚远,他也瞧出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他睁大了双眼,抖了抖脑袋,是错觉吧

    “小阿若,你不是说他现在是凡人么?”

    般若回过头,略一皱眉:“只是巧合罢。”

    元涅是演武场上的焦点,这破空一箭划过苍穹却扑了个空,自是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帝王瞧见他的一反常态,颇为关切阔步上前问道:“吾儿,怎么了?”

    元涅收了手,却没有收回望着那处旁人眼中空白蓝天的目光。他的眼神缓缓变得柔和,却并未回头,只将弓箭放在身前的高台上,摩挲起腕间的佛珠,顿声道:“方才见着一只小鸟儿在空中盘旋,恼人的紧,想射下来博个好彩头,只是可惜让他给跑了。”

    众人闻言恍然,便都没在多问了。

    西山日薄,时不时吹来的北风变得怪冷,帝王见浮云蔽日,顿时也失了兴致,浩浩汤汤打道回宫了。

    元涅也不必再多留,只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远处,便随性离开了。

    般若对炽翎说,自己再呆上一阵,想将他打发打发走,炽翎倒是没兴致打搅她,化作金炽鸟恹恹地飞走了,背影道怪招人心疼的,许是差点被伤到惊魂未定,不过谁又晓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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