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魔教祭司
胡敏书掩面一笑,低声答道:“正是。”
沈炎闻言,兴致顿起,比之方才更仔细地对着高楼打量起来。
“这就是青楼啊!”他在门口来回走动着,伸头去望里面的模样,却只见得人头攒动,其余一切均是云山雾罩看不真切,“我只在书上读到过,说这是人间男子的温柔乡,男人进去了就不想出来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孟辰走到他身边,浅笑看他:“灼华可想进去一试?”
沈炎虽不曾亲自进去体验过,但这地方是做什么的,他还是知道些的。他见孟辰这么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有些恍然大悟地笑起来,好奇且狡黠地反问道:“难不成你试过啊?”
未等孟辰回话,门口的龟公眼尖地发现了一旁出现了三个衣着华丽,看起来就像有钱人家少爷的人,忙带着谄媚的笑容凑到几人跟前。
“几位公子爷是第一次来咱们揽香苑吧?”龟公搓着手,点头哈腰,面上笑意满满,“可是已有哪位中意的姑娘了?”
沈炎背起手,装模作样地问道:“我们从外地慕名而来。此间有什么好处,速速讲与我们听听。”
“啊哟!这你们可算是找对地方了!”那龟公一下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咱们这里的姑娘,不敢说艳绝九州,艳冠灵州那还是配得上的!不光是美艳动人,连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是个个儿精通,随便拉出去一个,那都是别家花魁一般的人物。娇软的、火辣的、美艳的、清纯的,想要什么都有!只要试过那么一次,呵!准保各位公子爷爱到心坎,流连忘返哪!”
“噗。”沈炎到底没忍住,偏头笑出声来。
胡敏书眼见龟公让沈炎这一笑噎得有些下不来台,这才上前来打圆场:“白鸾姑娘可在?”
“哟!原来是熟客!”龟公也是人精,忙转了脸色陪笑道,“爷今儿正好有福气,白姑娘就在楼里呢!爷可是提前有了约?”
胡敏书道:“不曾,你只管带我们进去,旁的事情无需多问。”说着,递出一小片银叶子与了那龟公。
龟公接过银子,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好嘞!三位爷跟我来吧!”
他在前方引路,胡敏书跟随其后,只有沈炎拖着孟辰的斗篷还留在外头。
见孟辰疑惑回头,沈炎神神秘秘凑上前来,轻声道:“我还以为白是兔子的本姓,原来那魔教祭司也是姓白……啧,这只狐狸不简单啊!你说,那方帕子会是谁的?”
孟辰顿感心下好笑,也不答话,只伸手摸了摸沈炎柔软的发丝,随后摇摇头,自己进楼去了。
沈炎被他这一下弄得不明所以,见他自己进去了,忙追上去。一边追,一边还在后面叽叽喳喳地问着:“你等一会儿,你倒是说呀,那个帕子到底是谁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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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到达白鸾房间之前,很是历经了一番苦战。
他们三人之中,孟辰之俊,沈炎之秀,都是世所罕见。就连胡敏书,虽被沈炎评为长得拖了狐妖一族的后腿,但比之常人来讲仍是个清俊不可多得之人。因此几人甫一进楼,便各自被妖娆袅娜的姑娘们围了个动弹不得。
胡敏书像是常来常往,对此种场景司空见惯,表现得很是从容镇定,对于姑娘们的拉拉扯扯躲避得游刃有余不着痕迹。孟辰则是面冷心硬,身上自带一种难以靠近的冰冷气息。那些姑娘们虽倾慕着他的俊颜都围在他身边,却始终不敢触碰到他,只在靠他极近处站着,周围留出很小一片余地。
唯独沈炎这个初入世的倒霉蛋,一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二又不忍伤人,便以血肉之躯硬是扛下了所有姑娘们前赴后继带来的伤害。
直到最后,因一个姑娘的手摸到沈炎脸上惹怒了孟辰,他用隐藏形体的锁梦挨个在围着他们的姑娘手上狠狠打了一下,这才破开了包围,让三人得以跟着龟公去往上层。
“吓死我了,”沈炎站在二层围栏旁,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望着楼下那群仍用依依不舍的目光看过来的姑娘们,“没想到这青楼的姑娘都如此热情……”
“你若不愿,出手打她们便是。”孟辰淡淡道,伸手抹平了沈炎衣服上的皱痕。
沈炎笑道:“她们又没做错事,打她们做什么?不过还是多谢星悬你刚才替我解围啦!”
一旁的龟公见状笑眯了眼,边走边奉承道:“谁叫三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姑娘们哪里见过这样的人才?因而实在欢喜仰慕得紧,这才忍不住想沾沾公子们的光……这便到啦!”说着,带着三人停在了小楼三层最里面的一扇房门前,上前轻轻敲了敲门,“白姑娘,有位胡公子带他的朋友求见你!”
他们站在房门外等待良久,房内才传来一声漫不经心的回应。
“叫他们进来吧。”
“哎!”
龟公应了声是,这才推开房门,引着三人进去,替他们关上房门退下了。
房内是一片耀眼的亮堂。还未见得屋内陈设如何,就先迎面扑来一阵一阵沁人心脾的柔和暖香。沈炎等双眼略微适应了一下,才得以看清屋内的模样。
他未曾见过女子闺房,所以并不知这房内布置是否是世间正常的闺房模样。只眼见大而宽敞的房中,以一条金红色纱帐分出内外两室,正中摆了个横跨两边的极精美的绣榻。
外间各处布满了晶亮的摆设,诸如什么珍珠玛瑙、翡叶玉花、黄金摆件儿,能搁得下的地方都搁满了。满屋的灯笼烛光与这些摆设交相辉映,端的是一片富丽堂皇,怕是皇宫娘娘的宫殿,也好不了更多。
靠近门口处摆着一张铺了锦绣桌布的小桌与几张缝了软垫的小凳,内里靠窗的角落摆着一张桌椅,上布文房四宝,旁立一架看成色就很珍贵的古琴。
胡敏书来过多次,对这里已无甚兴趣,径自找了到桌旁的软凳坐下。而孟辰更是兴致缺缺,只面色阴沉地站在门边,不愿靠近屋内任何东西,仿佛若不是沈炎非要来这里,他即刻便会毁了这个房间再起身离去。
沈炎则是对一切都显得很感兴趣。他走到古琴旁,饶有兴趣地望着那墙壁上高挂着的一幅画卷。
画的正中央是一只浑身金红、栩栩如生的凤凰。这凤凰高昂凤首,飘摇尾羽,满身燃动着金红色火光,正在群山之巅云雾之间展翅飞翔。细节画功之精巧,仿佛下一秒那凤凰便会发出清啸,带着灼人之炎从画中腾空而来。
在这凤凰身旁,围绕着一条银色巨龙。巨龙满身的鳞片似是在颜料中混入了银粉,在画中都仍是闪闪发亮。它跟在凤凰身边,用长长的身躯缠绕住凤凰,龙尾轻轻碰在凤凰华丽的尾羽之上,看去感情甚笃,亲密无间。
再一细看,却又发现画中不止这一龙一凤。在凤凰尾羽之下,还有一只鸟喙金亮,尾羽羽尖为金红色,全身雪白的凤鸟,与一只裹着隐隐金光的通身赤红色的小龙。这两只比那两只大的小去大半,盘桓在群山之间,似乎正在追赶那两只大物。
“这是……”沈炎见了这画,顿觉一种熟悉的亲切之感油然而生,禁不住靠近画卷,细细看着,“是凤祖……”
看着看着,不知为何,脑中突然出现自己带着阿凤,也跟画中神物同于高空飞翔的景象。他们穿梭于六界之间,俯瞰世间万物,惩恶扬善,替天行道,无限畅怀。他一时不由得忘记身外之物,一心沉浸于画中景致之中。
孟辰见状,凤眸一暗,便有一条无形的锁梦打在沈炎的手背之上。
“啪”的一声,沈炎登时如梦初醒。
他也顾不上问孟辰为何打他,忙从锦袋里掏出不知为何一直在沉睡的阿凤捧在手心,递到挂画面前。
“阿凤,你快看!”他兴冲冲地叫醒手中的鸟儿,“是你的主人凤祖!”
阿凤已不知是第几次在酣睡中被人无故叫醒,早已习惯。听了沈炎这话,只微微掀开一只眼睛的眼皮,敷衍地瞄了那画卷一眼,拍翅叫了几声,又自顾缩成一团睡着了。
沈炎又好气又好笑,用手指轻轻捏了捏鸟儿额前的绒毛,小心翼翼地放回锦袋中。他继续抬头看着这幅画,并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想要触摸画中那只傲视天下的万禽之祖。
“住手!不许你用脏手碰他!”
指尖还未触碰到画卷,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娇喝。
沈炎手上一顿,回过头来,终于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六界第一……面具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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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教大祭司是一位身量极高的女子,几乎可与沈炎比肩。面上带着一张极具浮夸豪奢之风的金镶玉面具,看不清长得什么模样。但即使看不到脸,单从这身材来看,也已符合世人对绝世美人所定下的标准。
瘦削肩膀,水蛇腰身,妖妖袅袅,嫣然妩媚,丰姿绰约。可能因是在自己房内,并无多么梳妆,风鬟雾鬓,只用一支巨大的衔珠凤钗绾住大半。身上穿了一身素白简单的轻纱流苏绸缎长裙,外套一件素锦金丝广袖罩衣,玲珑丰美,行动间露出一段雪白酥臂,香肌玉体,更显诱人媚态。
她慢腾腾从内间走出来,身后的裙摆拖了一地,目不斜视地路过起身行礼的胡敏书,径自闲适地倚到了绣榻上。
“说罢,”她开口说道,面具下传来的声音风风韵韵,婉转动人,但态度却是与话音完全不同的不耐与嫌弃,“来找我做什么?”
胡敏书深深弯腰行了一礼:“想求大祭司给我们去妖界的许可。”
白鸾百无聊赖地用青葱玉指卷着自己的头发:“许了。”说着,指尖轻轻一弹,将两道雪白的光一道打入了胡敏书体内,另一道打入睡在他袖口之中的小玉体内。
其应允速度之快,令还没来得及走回孟辰身边的沈炎目瞪口呆。
他扭头看看胡敏书,茫然问道:“就,就没事了?”
胡敏书坐回原处,对他微笑着点点头。
他便又茫然地看向白鸾:“你都不问问他为什么去妖界?不问问他去妖界要做什么?”
白鸾抬起头,用那张浮夸豪奢的金面具直视过来:“这有什么好问的?他是去杀个妖也好,摘朵花也好,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就是去带只兔子散散步,又关我什么事?”
沈炎无语凝噎:“你这大祭司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笑话!”白鸾翻身坐起,用那好听的声音出口成脏,“你这蠢货懂什么?我的责任就是在教主有命令的时候遵命,没命令的时候爱干什么干什么!”
沈炎听了这话,细琢磨了半天,发现好像确实没有什么不对,只得老实附和道:“你说得对。”
白鸾这才哼了一声,重又躺了回去。她上下打量沈炎一番,眼神停在了腰间那个花里胡哨的小袋子上:“你这人看着是不怎么样,挑袋子的眼光倒是不错。”
沈炎闻言,从袋中拿出阿凤放在桌上,大方地解下锦袋递了过去。
孰料那大祭司见了阿凤,一反方才的态度,立刻站起身来,将衣衫理得整整齐齐,又规规矩矩在椅榻上坐好。随后挥手一幻,将一头凌乱秀发做出个飞仙髻,凤钗步摇正经插了满头。这之后,她才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那个锦袋,轻声将这袋子夸了一通天花乱坠,立刻又把锦袋递还回来重新坐好。
“……”沈炎看了看仍在熟睡未曾睁眼的阿凤,又看了看不敢抬头的白鸾,震惊中又感到一丝好笑:“我还以为是它怕你,原来是你怕它?”
白鸾声音细若蚊蝇,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吵了阿凤睡觉:“凤祖座下,谁敢不敬?”
沈炎惊了半晌,终于笑出声来。他坏心眼顿起,故意当着白鸾的面伸手去抚摸阿凤的头:“哎呀呀,这小雀儿竟有这么大面子,我这做主人的真是面上也光彩呀!”
白鸾心知他是在故意使坏,但又不能对他出手,气得纤纤秀手搭在绣榻旁,一把捏断了绣榻的扶架。
孟辰不言不语冷眼旁观许久,眼见白鸾在沈炎手下吃瘪,心里感到非常愉悦,脸上的阴霾也尽数散去。他心情甚好地拉着沈炎坐到软凳上,给二人一人倒了一杯茶。
沈炎接过饮下一口,照旧抚着阿凤,笑嘻嘻地问白鸾:“你为何住在这青楼里呀?”
白鸾咬牙回道:“因为这里没有像你这样的臭男人。”
“……那你为何来灵州?”
“你管我呢!”
“好罢。”沈炎也不生气,心平气和地说道,“那我只好把能管得着你的人叫起来问问了……”
“等一下!”白鸾急忙小声阻止。她磨了半日牙,终于哼哼唧唧地回答道:“本来教主喊我去京州,但我不想去,所以才到灵州来了……”
沈炎好奇道:“你这么喜欢奢华,去京州不是正好么?那里的青楼肯定更大更好。”
白鸾看起来很没教养地翻了翻眼皮:“哼,京州是什么好地方吗?那里的人都忒没眼光!我上次打那里过,正巧碰上人族皇帝在找美人。你想,住到皇宫肯定比住在这种地方舒服些,所以我就亲自去见了他们管事的。但是那群瞎了眼的狗东西,一个一个见了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抢着夸我是天下第一大美人,但就是死活不准我去见皇帝!我在那里还没呆几天,就叫京州那个烦人的老东西给轰出来了!有他门神一样在那里杵着,谁还愿意过去啊!”
沈炎闻言,迟疑半晌,方问道:“你说的老东西……该不会是京州国仙吧?”
“除了他还能有谁。”白鸾不高兴地说完,又不敢乱动,只用眼角余光偷偷地看着睡得正香的阿凤,心烦地一直去揪袖口上绣着的羽毛花纹。
沈炎震惊地听完,对孟辰和胡敏书重复道:“她说国仙是烦人的老东西……是真的吗?”
京州凌天境是人族皇帝亲封的国之仙门,凌天境的掌门便是天下人皆知的京州国仙。从沈炎小时候起,就一直听着国仙的各种传说,早已将国仙奉为了心中最为神圣的信仰之一。
孟胡二人并不知少男隐秘心事,只同时颔首,异口同声道:“是真的。”
沈炎呆愣片刻,只觉得自己二十年来的信仰出现了崩塌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