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相信我吗
赵星若回答得很快：
“都不讨厌，不管是补习还是你。但我不讨厌不代表有多喜欢。”
“你懂吗？”
“喜欢和不讨厌之间千差万别。”
十七岁的宋朝辉可以轻松解出数学压轴题，但对同龄女孩的心思束手无策。更何况碰到的女孩还是赵星若。
那次补习以几近凝滞的空气结束。
赵星若说完那句话后，沉默无语地待到约定结束的时间，再沉默无语地离开。
宋朝辉不知道是不是当时的气氛过于惬意轻松，以至于让他得意忘形，误判了双方的关系，口无遮拦。
赵星若生气了，还是被自己惹的。宋朝辉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蠢。赵星若倒是不顾及别人的心情，准确无误地告诉他，我们不熟。其实赵星若说的也没错，他们认识时间又没多久，哪儿有熟悉到可以互相袒露心迹，谈谈理想和人生。
宋朝辉对异性的吸引力得天独厚，长得帅成绩又好。这两个特点足以让他在校园里所向披靡，主动亲近的女孩数不胜数，课桌的抽屉也是常年塞满送来的各种早餐和零食。曾经有老师还调侃过，说他让班上的女孩们在青春期就看到真正优秀的异性，以后挑男朋友的眼光都得高上一大截。
但赵星若让宋朝辉知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算全世界都喜欢他，赵星若对他还是既不喜欢又不讨厌。
宋朝辉为她的这种清醒疏离而垂头丧气。
食堂，排队打饭的学生排成一条长龙。因为老妈加班，宋朝辉中午就没回家，准备在食堂解决午餐。
位置坐得很满，宋朝辉找了很久才找到空位。不巧的是，他刚坐下，才发现旁边坐着赵星若和陈最。
陈最礼貌地打招呼：“宋神，你也来食堂吃饭啊，以前没怎么见过你来。”
宋朝辉觉得此刻自己出现在这里会让本来就贫瘠的感情雪上加霜，但是现在又不好离开，只好硬着头皮说：“嗯，今天家里没饭吃，所以到食堂来了。”
“这样啊，食堂还算不错，我跟若若经常来。”陈最没有感情地夸赞了一句学校食堂，才发现身边的人像没看到宋朝辉似的，还是照样在吃自己的饭，一点反应都不给，奇怪地问，“若若，宋朝辉，你名义上的学生呢，怎么跟不认识似的。”
赵星若语气梆硬地蹦出一句很不给人面子的话：“我倒宁愿不认识。”
“啊？”陈最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干干地笑了几声，“哈哈，宋神，不好意思啊，我们若若今天心情不好。”
“没事。”果然是还在生气，宋朝辉掩饰地往远处坐了点，只想赶紧吃完赶紧消失在赵星若的视线里，免得火上浇油。
两个人都在埋头苦吃，一点话都不说。桌上的气氛有点尴尬。
社交达人陈最不会容忍这样气氛继续下去，主动打开话匣子：“宋神，你们补习得怎么样了？是不是下次连语文第一都要从我们学委那儿抢走了？”
“嗯，我学得还行，”宋朝辉谨慎地斟酌词句，“赵星若很认真负责，教得很好。”
“那当然，”陈最语气自豪地说，“上次我们若若的语文可是全校第一。听说她给你补习连自己的独家笔记都奉献出来了，你看我们赵老师多大方啊……”
赵星若听不下去了，不管还剩下的一大盘菜，直接站起身来说：“我吃饱了，先走了。”
这可不是一点点反常啊，赵星若一个那么克制情绪的人，陈最已经好久没见她这样外放不掩饰自己了。
陈最坐到宋朝辉对面，好奇地问：“宋神，你们吵架了？”
宋朝辉拿筷子戳盘子里的黄豆，没精打采地说：“没有，是我单方面惹她生气。”
“若若脾气很好的，”陈最完全站在自己闺蜜这边，“宋神，你本事挺大，怎么惹她生这么大的气？”
“简单说来，”宋朝辉放下根本不想吃的饭，“就是我不小心看到了她写的一张随笔，有点侵犯到她的个人隐私。是我太不注意了。”
“噢，原来是这样。”陈最恍然大悟，“宋神，你不知道。若若对这方面的事情比较敏感，我上次翻了翻她的一个本子，她也冷着脸跟我说以后别这样。不过也不能怪她，她对这种事有心理阴影。”
“心理阴影？什么意思？”
“唉，”陈最长长地叹了口气，“就是我们小学的语文老师特别坏，很不喜欢若若。有一次不知道又发了什么疯，竟然当堂念我们交上去的作文，我记得主题好像是让你伤心的一件事。老师就阴阳怪气地念了若若的作文，还念得特别详细。若若写了她家里的一点事情，也比较私人化，根本就不应该在班上念，后来还被同学一直嘲笑。”
被所有老师当成宝贝的宋朝辉很不理解：“老师这么坏吗？为什么针对一个学生？”
陈最用过来人的语气说：“唉，宋神，你一直念的都是市里的好学校，哪里知道那些垃圾学校的老师素质有多低。”
宋朝辉听了没再多说什么，低头沉默无语地盯着盘里的菜，一直到它冷掉都没心思再动筷子。
一天的最后一节课，自习。
中午一顿饭吃得太心塞，宋朝辉一个下午都肚子空空地勉强撑着。自习刚开始十分钟，肚子已经叫了三次。物理卷子是做不下去了，宋朝辉干净利落地放弃了，拿起饭卡就往外走——他要到小超市去觅食。
宋朝辉拿了几袋零食和一罐可乐，结完账，从操场抄近路回教室。
海城一中的操场建设得还行，四百米的塑胶跑道，中间是绿草茵茵的足球场，还有由五颜六色的椅子组成的看台。放学了有很多学生在这里运动。但现在是明确的上课时间，操场上自然是没什么人——所以有一个人就会很明显。
远远地，宋朝辉就看见大红色的椅子上一个人盘腿坐着。看不清脸，但他直觉知道，是赵星若。
走近一看，果然是她。那双认真写作文和笔记的手现在夹着根点好的烟，她不时眉头紧锁地拿到嘴边，轻轻地碰一下。
宋朝辉在看台底下，抬头对上面的人说：“你饿吗？”他知道她中午也没吃多少。
赵星若不用看都知道是谁，不咸不淡地说：“饿啊，我现在不是正吃着嘛。”
没听过抽烟还能填饱肚子的，宋朝辉怕多说多错，直接扔了包好丽友上去。
赵星若伸手接住了：“谢了啊，好丽友，好朋友。”
这语气可不像是什么夸奖，倒有点像嘲讽。
总不能一直这种状态处下去，宋朝辉受不了这种僵硬的相处模式。他想了想，直接翻过栏杆，向高处的赵星若走去。
宋朝辉走到比赵星若低一排的座位，反坐椅子，正对着赵星若，鼓起勇气，语气认真地道歉：“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没照顾到你的感受。”
赵星若把刚拿到嘴边的烟放下，低头看底下坐着的少年。她不想嘴硬，也不想装没有生过气：“我确实挺生气的，感觉被冒犯了。不过，你也没做错什么大事，只是不小心翻到一张纸顺便看了几眼。你嘴上道歉，可能心里还是觉得我作，大题小做。”
“没有，真的没有。”宋朝辉发自内心地说，“每个人都有几件特别顾忌的事，别人可能觉得无所谓，但是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其中感受。”
“我知道，有些事情虽然很小，但很伤人。”
“我不是这样的人，也不想做这样的事。你相信我吗？”宋朝辉抬头看，眉眼温柔，细碎的阳光落在他额边的碎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