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春日堂
自从八珍馆的经营步入正轨后苏眠月的日子仿佛也开始有规律了起来。
除了在府中问候老夫人,一同用晚饭,其他时间基本都在那八珍馆。闻语鸢时不时还是会来寻她一同出去,拗不过她也总会一起,就当是出去逛逛了解最新的市场和食材。
本想问问闻语鸢那闻绪风吃了栗子糕没,感觉味道如何?但是想了想又觉得此事或许要当面问,只是不知为何如此不凑巧,好几次她都扑了个空,后来便也打消了念头,想遇见再问问。
今日天气微凉,馆中生意倒也还算清闲,苏眠月便收拾一番,打算同怜心出去走走。谁知刚踏出八珍馆的门,就遇见了那老熟客。
“苏姑娘。”
陈知你倒是心情愉悦,前些日子南下,倒是离开了京城几日。这几日不知为何,反倒让他有些惦记起那八珍馆的吃食来了。不想才刚来,就遇见迎面而出的苏眠月。
见到陈公子这种常客财神爷,苏眠月自然也是高兴的,便也浅叙个家常,吩咐翠菱好好招待就打算离开。
那陈知你见她要走,连忙开口问道:“苏姑娘这是准备去哪儿?”
苏眠月看对方的模样,饶是再迟钝也大概能感觉到眼前人对自己有点意思,便客套说道:“今日天气好,我出去寻些好食材。”
那陈知你闻言颇有些惊讶。他一直认为苏眠月这种商贾大户的小姐,即便是亲自当掌柜的,也不过是一时新奇玩玩,怎会如此亲力亲为:“寻食材这等繁杂琐事竟要掌柜的来,交给下人就可以了。”
苏眠月笑了笑,并不打算多说便行礼准备离去。
“城东开了一家新店,也是卖的甜点。不过以甜汤为主,客多如云。不知苏姑娘能否赏脸一同前往?”
苏眠月转身看了看陈公子,那陈知年倒是态度坦荡诚恳,不像是有什么逾越的想法。京城很大,连那闻语鸢都不常去城东。城西同城中都已十分繁华,一直以来她也没有必须去的理由。
不过这陈公子倒是一定程度上拿捏了她的喜好,她在此处所见甜汤最多不过是汤圆、红枣蛋羹、莲子花生一类,种类不多,她也不爱吃。想起现代那些杨枝甘露、芋圆红豆冰,此刻她倒也有些嘴馋了,好奇这类甜品在这个朝代还能做到什么极致。
“那就有劳陈公子了。”
陈知年见佳人应允,有些喜出望外,便将苏眠月请上马车,当场就往城东而去。
路上行程说远倒也不远,只是一个多时辰的车程,马车颠簸,倒是让苏眠月难免有些犯恶心。那陈知年健谈归健谈,一直在兴致勃勃地将着自己南下所遇到的趣事,却没留意到苏眠月因为晕车话越来越少。
等到目的地一到,苏眠月就迫不及待下车了,那陈知年却以为她是等不及了,还颇有些高兴。
苏眠月抬头看着春日堂三个大字,倒是觉得着招牌看着端庄典雅,颇有气韵。店内外客源不断,倒是比八珍馆热闹几分。
那陈公子似乎也提前同这掌柜打过招呼,很快便能随着入内上座。
“小姐,你也不必难过。本来城东就热闹,不过是地段好而已。”怜心见苏眠月观察着人群若有所思的模样,还以为她因为店内人气落差有些沮丧。
苏眠月却只认真看着这装潢。店中陈设这花鸟虫兽的画,倒是让店面随这名字,多了些雅致。店中人虽多却不乱,大致是应为堂中设有高低地面,还用扶手相互隔开,犹如亭台搬入房内,品甜点的同时还与同行之人犹如在花园凉亭中一般畅聊。食客愿意来此地,不仅是因为甜点,恐怕这店面设计能让他们舒心,即便吃完也能意犹未尽聊着天,自然下次还会再来。
店小二将二位引至二楼,楼上也坐满了人。好在预留了位置,倒是让他们免去了等待的时间。
看着春日堂这么一番别致装潢,苏眠月还以为这的菜品名字恐怕比那云兮楼还要让人费解。可谁知那店小二报菜名倒是清晰简单得多。
最常见的紫苏膏自然是有的,除此之外还有荔枝膏,杏片梅花露,绿豆甘草茶,白莲糯米羹等等。这些名字直接,食材也常见,只是搭配起来也让人能有食欲,光是听着看着就觉得味道必然不错。
苏眠月一看这些名字都多少有些兴趣,要是平日里就自己同怜心来,她恐怕会敞开了点。可今日陈知年在旁边,她倒也不太好意思吃太多,便点了应季的香瓜甜汤和杏片梅花露。
那陈公子显然比她放开多了,哐哐就开始报名字。
苏眠月见他这般,便连忙打断:“陈公子,差不多便可,我们吃不了太多。”
那陈知年却笑笑,让小二去备菜上菜,对苏眠月说道:“苏姑娘也是做甜品,多尝尝其他店铺,于你而言有益无害,或许还能替八珍馆寻些灵感,出些新品。”
这话一出倒是让苏眠月愣住了,她自然是为了八珍馆才来的此地,只是未曾料到那陈知年竟能替她思虑,让她生出了些意外同感激。
她看向陈知年,真诚说道:“真的感谢,陈公子对八珍馆的一片用心,苏某铭记于心。”
陈知年见对方突然认真起来,倒有些不好意思。正挠挠头准备说什么,却瞥见了同样坐在附近的熟人。
“荀公子?”
苏眠月顺着陈知年目光转身扭头看去,却见荀元贞正同一姑娘坐着。那荀元贞见到他们二人,特别是看见苏眠月扭头看向他,更是有些吃惊。
“眠月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知年见状笑着接话:“听闻春日堂甜汤甚佳,我与苏姑娘便相约此处,一探佳肴。”
苏眠月点点头,又看向荀元贞身后的女子。那姑娘她并不认得,不过对方倒是长相清秀,温婉文静,一看便是乖巧端庄的大家闺秀。
本来一场偶遇也没什么,可那荀元贞却不知为何略有些窘迫,像是被抓包了什么似的。
那陈知年似乎是认出了身后的女子,那女子也笑了一笑,与对方行着礼。
“陈公子。”
“许久不见,卫小姐身体可还安康?”
卫芙蓉笑了笑,说话的声音也呢喃温和柔声细语的,这种淑女,倒是让苏眠月都不得不留意多看了几眼。
“既然有缘偶遇,不如我们共桌?人多也热闹些。不知苏姑娘是否介意?”陈知年是好热闹的,也是个热心肠。苏眠月点点头,拼桌这种常见的事她自然不在意,那卫小姐自然也是无异议的,反倒是那荀元贞,不知为何总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三人也算是原本就相识,所以聊起来也有话题。甜汤上得很快,苏眠月很快就从聆听者变成了甜品研究者,认真品尝端详着眼前的吃食。
在现代其实她并不怎么吃香瓜,超市和水果点其实卖得也不多,她对香瓜最深的记忆还是儿时在老家的时候。
那时候邻居的大娘种了香瓜,见她路过常常会直接摘下一个送给她拿去吃。
香瓜皮薄可食用,所以即使没有切开也能闻到其浓郁的香气。她常常洗了就直接拿在手上啃,吃完整个手上都是香喷喷的味道,甜汁能媲美哈密瓜。只是运气不好遇上还未熟透的,香瓜就带些苦味,苦得她常常要大喝好几口水。
香瓜甜汤其实就是捣碎的香瓜加了冰糖水,苏眠月认真抿了一口,那糖水融合了香瓜汁液,其中还有酸桔的味道,倒是中和了过于腻味的甜,又更凸显出了香瓜的清香。这样一碗说是甜汤,其实更像是香瓜果汁,虽然简单但是加了些小设计,让汁水不至于齁,瓜果清香也能流于齿间。
杏片梅花露看起来倒是特别一些。澄黄的杏片被裁印成梅花的形状,青梅汁碧绿清澈,几颗盐渍的青梅被切开浮在上方,光是看着就别有一番意境,饮入口中冰凉解暑,杏香梅香交融,甜中带酸,酸中带咸,口味层次分明,回甘也久。
荀元贞本就有一搭没一搭地陪聊着,目光时不时地看向苏眠月。
他到从来没见过苏眠月这种如孩童探知万物一般对吃食抱着如此强烈好奇心的人。吃之前会勺起来停在鼻尖,不认真看并不知道她在轻嗅着,嗅完又缓缓送入口中,边细细吃着,边又认真看着碗中的吃食。
好像他们其他人在她心中根本就可有可无,他甚至感觉就算他们离开了,苏眠月估计也会过好一会儿才能察觉。
那陈知年本来就是为了让苏眠月好好来尝尝春日堂,见她如此专注便也没再打扰。刚好叙旧的过程中还偶遇了他们的另一旧识,于是便聊得更欢了。荀元贞看着旁边如火如荼,又见苏眠月似乎已然尝完两道吃食准备下一道,边趁机靠近问道:“眠月姑娘可曾尝出什么心得?”
苏眠月回头,见荀元贞这么认真问自己,自然也好好解答:“这春日堂倒是心思巧妙,时令鲜果搭配得当,讲究口味也讲究融合,确实值得一学。”
荀元贞又顺着几道吃食,一同和苏眠月聊了起来。他此前一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倒也懂吃,不过止步于食客的角度,而苏眠月不仅能贴切地形容这饕餮食客的感受,甚至能摸索到制作之人的思路与构想,说话清晰有条理,娓娓道来间倒是不知不觉让他听得入迷。
待到他们快吃完的时候,偶遇的旧友们又给他们几人留了些红糖福糕。苏眠月自然是吃不下的,看着他们吃着聊着。
“味道不错,想起当年荀国公诞辰那红白福糕,真的让我此生都难忘。”
“谁说不是,”那卫小姐笑着:“那日之后我年年生辰都惦记着希望能再吃上。只可惜,怎么让人做都做不出一样的味了。”
苏眠月在旁边听着,听着听着似乎想起来什么,愣了一下。
生日要吃的,不就是蛋糕?那吕家的小少爷要是真这么被宠着长大什么好东西没吃过,自然是现代的玩意儿没吃过。
苏眠月突然起身,倒是吓了其他人一跳。
“实在抱歉,我可能要先回一步。”
陈知年点点头又看看天色,说道:“时辰也差不多了,不如一起回去吧?”说罢又看看卫芙蓉说道:“卫小姐就住在城东,陈某就不送了。”
说完又看向荀元贞,眼神示意,一看便知是要他送人家回去。
荀元贞看着他们,又看了一下已经起身找怜心的苏眠月。
“我送卫小姐回去吧。”
一行人下楼,陈知年顺其自然地上前结账,旁边的苏眠月却认真听着账单。
待到上马车时,见另外二人还在说着别的事,荀元贞便抓住时机,同苏眠月说道:“今日我与卫小姐不过是偶遇,我们之间…还望你不要误解。”
苏眠月正拿着怜心给自己的钱袋子数钱呢,听着对方这么一说自己有点摸不着头脑愣了一下:“嗯?没事,我没误解什么。”
荀元贞看着对方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不知为何更加焦虑,刚想再说点什么,那陈知年就来让她上轿,他也只好作罢。
这一路上还是晃悠,那陈知年仿佛也是倦了,见苏眠月在想事情便也不加打扰。只是回去路上苏眠月却没觉得有多晕,心里还在盘算着在这个工具缺乏的地方怎么制作蛋糕。
马车一到八珍馆苏眠月便颇有活力跳了下去,转身感谢了陈知年今日带她走这一遭。能博得美人一笑那陈知年自然也是开心,二人正准备告辞,岂料苏眠月却往他手上放了一袋钱。
陈知年拿着那袋钱,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那份钱,多的也不用找。陈公子今日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不能再让你破费了。”
陈知年有些愕然,他出门在外何曾让女子付过钱。
见对方要推脱,苏眠月连忙开口:“陈公子可别拒绝,这aa是我的原则。”
陈知年好奇问道:“aa又是什么?”
苏眠月只是笑了笑,没多说就行礼告辞了。
“唉…”陈知年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颇有些不舍,又低头看着这小巧的钱袋,莫名笑了一下。
那秦儒卿站在不远处,看着陈知年,颇有些气忿。
这陈大公子,果然对苏姑娘有非分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