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费家兄弟过往
刘长理看着家中唯一一个可以劳作的人也受了那么重的伤,心中很是担心吴大娘祖孙的温饱问题。
吴大娘就笑着和她提起最近周围开了免费的粥铺,不仅供有粥面馒头,有时还出售些低价的肉食呢。
她们祖孙逃难到祁城可算是捡回一条命了。
这时费泽带着阿风回来了。
阿风眼神亮晶晶的邀功似的把糖葫芦给奶奶吃。
还说吃了就不疼了。
吴大娘感动的抱着阿风。
刘长理洗着手上处理伤口而留下的血渍,看着费泽身上那身锦衣也有了一些平日里不曾见过的污渍。
便将自己的手帕递过去示意费泽擦去污渍。
费泽按住她的手,说她已经累了一天了就别麻烦了,一件衣服而已。
吴大娘笑呵呵的看着二人,似乎误会了二人的关系。
刘长理给吴大娘留下药膏后,阿风喊着肚子饿,吴大娘就说领他去施粥铺。
阿风拍着手说,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一副很是机灵的模样,“施粥铺是大哥哥开的,叫大哥哥请咱们吃好吃的!”
吴大娘惊讶的看向费泽,竟然是公子开的!
刘姑娘和公子正是一对佳人啊,同样善心。
然后和阿风去了施粥铺,在费泽的示意下,还给了阿风一个鸡腿。
阿风高兴的拍手。
刘长理知道施粥铺是费泽开设的也很惊讶。
而且她没看错的话,施粥铺里那位正在忙碌的大厨似乎是明月楼里的。
只能说,财大气粗啊。
悄悄和费泽说,“做好事不留名啊,费兄。”
费泽笑答,“不及长理你。”
刘长理打趣说费泽幼稚,非得学别人才做善事。
费泽顿时不满还没等他回嘴,刘长理却第一次笑得那么灿烂的和他说话,“不过倒是一件莫大的善意之举,值得好好夸奖。”
费泽一时愣住了。
明月楼大厨是个身材圆滚滚的大叔,名叫钱不理,为人很是和善,看到费泽连忙招手。
“少东家,你怎么来了!”
“来了就来尝尝我做的馒头,我虽然是第一次做,大伙都很爱吃啊!”
费泽问刘长理要不要尝尝,看着热情的大叔,刘长理还是配合的点头。
“馒头中似乎加了什么,很是鲜香。”
刘长理好奇的问,钱不理夸她舌头灵,直言说他在蒸面时放了些猪油。
刘长理抬头看费泽,费泽以为她想喂自己吃,便凑近咬了一口她手上的馒头。
“嗯,是很不错。”
刘长理浑身都僵硬了,刚刚费泽靠近,一股淡而雅致的檀香气息代替馒头的鲜香直接窜进了她的鼻子。
让她被熏得有些头昏脑热了,她其实只是想问费泽知道钱大厨如此大手笔吗?而已。
钱不理目瞪口呆的看着费泽,连忙拿起一个馒头递过去。
“少东家,你这是饿了?”
少爷怎得如此不讲究,还和人小姑娘抢东西吃!
阿风抬起头看着二人,嘿嘿一笑,摇晃着脑袋开始童言童语。
“我看这是大哥哥要亲姐姐呢!”
吴大娘一脸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模样,忙捂住阿风的嘴巴。
“可不得说大实话啊!”
“… …”
救了个大命。
因为阿风的话,刘长理察觉到周围的人开始都目露好奇的神色看向她与费泽,心中一急,莫名其妙的生出了些羞恼的意思,一个抬手把馒头塞到了费泽的嘴巴里。
“费兄你饿了就多吃点!”
费泽一噎,看刘长理一脸淡定的神色还以为她不会有什么反应。
可见她粉白的俏脸上非常突兀的浮上了一层红霞光就知道她害羞了。
不知怎么地,费泽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多谢长理了。”,说着拿起馒头美滋滋啃了起来。
无视周围所处的混乱嘈杂的环境,独自一个人徜徉在‘春风得意’的氛围中不可自拔。
连嘴巴里的白面馒头也跟着香上了几分。
看着他吃那么香,刘长理一脸恍然大悟,难道真的是忙了一早上饿坏了?
她心里顿时有些内疚,是她考虑的不细致了。
如此想着,刘长理胸膛里砰砰直跳的那颗心渐渐平复下来。
看到隔壁的人正在给附近灾民们分发粮食,也主动过去搭把手。
而费泽身边突然出现了任墨的身影附耳与他讲,“泽主,老爷请你与大少爷回府议事。”
费泽看着刘长理忙碌的身影,心情正好,便随口问,“可知所谓何事?”
“秦家拜访,似乎有意联姻。”
费泽脸上的笑容顿时敛了几分,沉思一瞬,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然后走过去向刘长理说了有事先告辞。
刘长理点点头,巴不得他快走。
费泽摇着扇子不悦的“啧”了一声,还是坐上马车离开了。
马车上,任墨任语都在。
任墨先开口,“泽主,秦家的二小姐秦诗云来了,和老爷谈了想要继续在银庄上合作的意向,而且… …”
“继续。”
“而且也透露出了要与费家联姻的想法。”
费泽冷哼一声,“联姻?”
任墨面无表情的点头,“老爷请泽主与大少爷务必回府一趟。”
任语拿出一封信递给费泽,“里面是秦家三小姐秦珍依的画像与信息。”
“竟然都准备的这般齐全了。”
费泽无语的接过来拆开一看,面露惊讶。
“竟然是她?”
然后递给了任语,任语和任墨这才看了画像眼中也同样闪过惊讶。
这不是与泽主在锦都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吗?
任语皱眉冷声问,“她这是查到泽主身份,准备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吗?”
费泽太阳穴一抽,皮不笑肉笑的望向任语问,“你说什么?”
任语还老实的准备重复一遍,任墨手疾眼快的捂住他的嘴巴。
他该怎么拯救他这个不会看人脸色的老实弟弟啊!
“ ”
费府,费泽的父亲费宏正等在书房,正随手写着几个字。
自从他从朝堂请辞告老还乡后,便很少插手费家兄弟二人的事,但这次不同以往。
费家与秦家自前朝起,便有着在银庄和铁器堂上的合作。
银庄,越国最广为流传的货币交易市场,其中奇珍异宝无数,只要出得起价格,银庄都能为其提供货物。
而费家几代人皆是银庄最大的掌权人,其中的交易连朝廷都难以插手。
更别说费家唯一的嫡女费婉檀正是当今荣宠正盛的贵妃。
而铁器堂,顾名思义盛产各类铁器,产出的铁器不光锋利耐用,还内设机关极富巧思,全因秦家秘密掌握着制造神兵利器的独家图纸。
铁器堂发展了近百年,其实力之大连朝堂都忌惮几分。
原本铁器堂从前朝开始便逐渐归顺朝廷,但自从圣上同意了王延态度强硬的请求铁器堂加大对兵营的供铁器数量开始,铁器堂与朝廷之间有了嫌隙。
秦家的二小姐秦诗云三日前,前来费府拜访,有意无意透露出想要用联姻加强双方的合作。
而费宏近几年有意将费泽推上银庄掌权人的位子,所以也有意答应。
只是看费泽这小子是怎么想的了。
他若是不同意,打断他的腿他也不会点头。
等在费府门口的老管家蓝诺看到费泽的身影一副很是高兴的模样。
“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夫人一直记挂你呢!”
“诺伯,你身体还好吧?”
“哈哈,老奴身体硬朗着呢!就是和夫人一样也想少爷了!”
“让老奴看看少爷是不是瘦了!”
费泽真心的笑着,耐心的等着诺伯把他当成一个小孩拉着他看看是胖还是瘦。
诺伯是母亲蓝仙芝从蓝家带过来的人,自小把他当亲孙子一样格外疼爱他。
所以他也乐意配合老人家。
费泽被诺伯带着走到母亲蓝仙芝独居的木兰院。
走进去时,蓝仙芝已经等在院中,一袭蓝色长裙格外雍容华贵。
看到费泽,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意,招招手。
“泽儿,来。”
费泽看了诺伯一眼,诺伯笑呵呵的点头离开。
“娘,您在看什么呢?”
“就是它,可机灵了,还能口吐人言!”
费泽顺着蓝仙芝的手指看过去。
只见一只黑漆漆的小鸟,没被关在笼子里,却也乖巧的站在栏杆上,似乎注意到人的视线都在它身上。
它抖着尾羽,张着嘴便说,“吉祥如意,恭喜发财!”
蓝仙芝又被逗乐了,掩着嘴巴眉眼弯弯似乎这小东西很得她的欢心。
“瞧,好生有趣。”
费泽仔细观察了这只小鸟,了然的点头。
“娘,这是只八哥,能训言人语,不过可不容易,是谁送您的?”
“是诗云。”
费泽一听,笑容便淡了下来。
知儿莫若母,一看费泽的表情,蓝仙芝已经有几分知道他并不愿意接受这份联姻。
“你父亲在书房等你,一起过去吧。”
“是,孩儿扶娘。”
母子俩来到费宏书房时候,费源已经先一步来到书房。
看到蓝仙芝走进来,费源极为客气站起身行礼。
“见过母亲。”
“源儿,自家人就不必多礼了。”
费泽一进来就听到费宏对着费源嘘寒问暖,一副好父亲的做派,内心不禁无语,他怎么没见父亲这么贴心关怀过自己?
而费宏一看见费泽便吹胡子瞪眼的问,“怎么现在才来,我和你大哥等你一盏茶的功夫了!”
蓝仙芝状似无意的将视线扫到费宏脸上,费宏顿时闭上了嘴,还一脸笑容的过去扶蓝仙芝的手。
可惜人不领情,直接把手放到了身前。
费宏吃瘪也似乎乐在其中,很是积极的给蓝仙芝推荐桌子上的糕点。
“仙芝,你最喜欢吃的酸枣糕。”
“好了,说正事。”
蓝仙芝淡淡看了他一眼,颔首。
费泽看着很是无语。
而费源则暗自将腰间的一块玉佩握紧。
说到正事,费宏将秦诗云的来意清清楚楚和兄弟俩提了。
即使他心中已经将此事定下了费泽,但为了让费源感到公平公正公开,他还是专门将他们一同叫回来询问意见。
意料之中,费源都没有犹豫直接用倾慕表妹林容清为由推拒了。
联姻之事自然落到了费泽头上。
费泽也说自己有了意中人。
在座三人,费宏感到震惊,蓝仙芝似乎已有预料,费源则挑眉意味深长的看着费泽。
费宏心说不妙,最近他听闻费泽与林容清似乎很是亲近,难道
而另一个已经明说倾慕林容清的费源在场,费宏也不好多问,万一费泽承认了那场面多尴尬啊。
自小两人就在什么事情上都喜欢争个高低,如今婚姻大事怎么也延续往日风格。
头疼,实在令人头疼。
而蓝仙芝则有预感费泽的意中人并非林容清。
因为她身为费泽母亲能感受到费泽对待林容清,顶多像是对待要好的妹妹,前不久的突然亲近,想必与费源求娶林容清脱不了干系。
垂下眼睑,轻抿了一口茶水,蓝仙芝看向费泽站起身。
“泽儿,与为娘到隔壁厢房,为娘有事问你。”
“是。”
留下费宏和费源二人大眼瞪小眼,只觉无话可说。
费宏看向窗外,感叹天气十分清爽。
费源说是。
“ ”
费宏能感受得出费源并没有多喜欢与自己待在一起,但他也不好过多强求费源什么。
“你在衙门,事务可繁忙?”
“尚可。”
“秋季干热,你注意身体才是。”
“多谢父亲关怀。”
于是父子俩之间的气氛,有些许诡异的客气。
费宏观察到费源一直摩挲着腰间那块玉佩,便想着终于又找到话题了。
“源儿你腰间这块玉佩成色上佳,眼光不错啊。”
“ ”
“是我生母遗物,也是母亲与父亲的定情信物,您不记得了吗?”
“也是,她已经去了好些年了。”
“您不记得,也实属正常。”
“ ”
费宏怔住了,目光复杂的看着那块玉佩,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
自嘲笑了一声,费源以出门透气为由先离开了书房,走到池塘边,脸色阴沉的难看。
母亲,他从来都不曾对你有那么深的情意,为何你到死都对他念念不忘!
连离世时都留恋的握着这枚玉佩不放。
费源死死捏紧手中的玉佩,手背青筋暴起,记忆回到他生母云香离世的那一夜。
云香身体孱弱,已经油尽灯枯,费源守在她床前,看着她目光怔怔抚摸着玉佩。
他心中很是害怕,轻声细语地喊着娘。
云香才看向他,年仅七岁的费源还不像如今一般时常板着脸不轻易流露出情绪,而是一脸稚嫩,饱含不舍的泪水不断滑下脸庞打湿了衣襟。
温柔的轻抚他的眉眼,云香认真的看着他说。
“源儿,别怪娘,更别怪你爹。”
费源只能一个劲点头。
云香意识不清之时,费源拼了命奔跑回费府寻找费宏。
而那时的费宏正陪着即将待产的蓝仙芝,在产房外不安的来回踱步。
他找不到费宏,只能看着费府的人来来往往都在为夫人平安产下二公子而高兴。
没有人问他为何而来,也没有人关心他为何泪流满面。
因为云香是费宏从外带回的来路不明的女子,还抱着刚刚出生的他。
弄得正牌夫人蓝仙芝第一次与费宏大吵一架,自此夫妻二人的关系不再和睦如初。
而蓝仙芝一向待人和蔼亲善。
于是费府下人们因为老爷吩咐即使表面上恭恭敬敬,实则心中从来都不曾待见过云香母子。
所以云香才主动提出搬去另一处小宅子居住。
那夜费宏抱着刚刚出生的费泽一脸喜悦之时,无意中抬头终于看到费源。
而等他赶到小宅子时,云香已经撒手人寰。
费源紧紧盯着费宏的脸,希望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绝望,绝望他错过了母亲的最后一面。
可费宏只是惋惜的叹口气,命人将云香好生安葬。
就如同看到这块玉佩一般那么不在意。
“娘,你让我不要恨他,可我怎么能,不恨。”
书房中,费宏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提到云香。
他就想起那人满脸是血的紧紧攥住他的手,即使口中不断流出温热的血,也要死死盯着他交代完最后一句话。
“帮我,照顾好她!”
他眼含热泪的不住点头,连声答应,可如今这事做的到底是对是错,他也说不清了。
隔壁厢房,蓝仙芝拉着费泽的手,温柔的笑着问他。
“你和娘说实话,是不是真的有意中人了?”
费泽收起扇子,有些扭捏的看着蓝仙芝实话实说。
“娘,我不确定,只是觉得同她在一起,很欢心。”
蓝仙芝点点头然后一脸紧张的追问。
“是,容清?”
“ 自然不是。”
似乎松了一口气,蓝仙芝放缓了脸色轻轻拍了拍费泽的手,“还好,娘不希望你与你大哥争。”
“大哥?娘,他可有把我当做弟弟过?”
蓝仙芝不忍的皱起了秀眉,“泽儿,你大哥的生母已经不在,多体谅他吧。”
“娘,您向来这么说,可曾见他体谅您?”
费泽不满的回想起以往不管母亲如何呵护费源,费源对待母亲的态度总是冷淡疏离。
他曾经也听母亲的话把费源当哥哥一般崇拜,有什么好东西总是想先与他分享,在人前都自豪有一个才高八斗的哥哥,可他是如何回报自己?
表面道谢收下费泽送他的生辰贺礼,转身就一脸鄙夷的将其弃之水塘。
要不是费泽忘了将怀里那答应他的笔墨拿给他折返时看到了,费泽还以为与费源之间一直与外人说的那般兄友弟恭。
自此以后,费源在费泽面前也不再伪装了,将对费泽的厌恶表露的一览无余。
费泽也才渐渐发现,费源厌恶着他,也厌恶着母亲。
他不忍将这些事都同母亲说,但不代表他要继续忍受费源的脾气。
于是自费源十岁生辰那日起至今,他们之间不再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