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教子无方
演武场上日头正烈。
“白将军!白将军!”清亮的少年音自不远处传来,白昭昭顺着声源望去,来者是朝晖,他一身铠甲还没有卸下来,急匆匆地就跑来了演武场。
她看着朝晖长大,对他向来是爱护大于其他,“怎么跑得这样快?”
“倒卖霉粮的人找到了,现在正在粮仓门口跪着呢!”他面上是肉眼可见的欣喜,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
白昭昭听见此事,赶紧跟着人往霉粮仓那边赶。
粮仓门口有层层叠叠重兵把守,秦邵昀站在最前头,个儿高腿长,一张脸又生得天上有地下无,十分显眼。
他身上也未曾穿铠甲,应当也是和白昭昭一样直接在军营里听了消息便匆匆赶过来的。
他隔着层层叠叠的士兵,眼神与刚走过来的白昭昭对上,他略略移开目光,道:“白将军来了。”
他们围着跪在正中间的两排人,为首的是个年轻的男子,面容清秀,身材并不怎么高大,缩在那里浑身都在颤抖,时不时像受惊的小鼠一样抬起头偷觑一眼秦邵昀。
白昭昭清了清嗓子,问道:“谁是领头那个?”
她的目光落在那年轻的男子身上,不由得嗤笑了一声。她蹲下身子,视线与那男子平齐,出声问道:“就是你这胆小鬼?”
她的问话里比起疑问还是轻蔑更多,“见到秦将军便抖成筛糠,谁给你的胆子倒卖霉粮?”
“将军,他是陶郡守的儿子陶少鸿,在清水防备军中任职。这几个粮仓从前都是他管的。”朝晖适时出声提醒道。
“没想到陶郡守不仅教出了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儿,还教出了你这样蠢钝如猪的儿子。”秦邵昀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陶少鸿,“身在军中任职,滥用权力偷盗霉粮,是怎样的大罪,你可知道?”
“死罪。”白昭昭轻飘飘的两个字却重如千斤似的砸在陶少鸿身上,陶少鸿匍匐着爬上前想要抱住白昭昭的大腿,却被旁边的秦邵昀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
秦邵昀面上不显,心中却是不爽至极。
“白将军!秦将军!”
得知了消息的陶郡守匆匆赶来,上前冲着陶少鸿的脸上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大呼着:“孽障!你这孽障!”
白昭昭往后撤了一步,为陶郡守留出这个教训子女的位置,一脚踩在了秦邵昀的脚上,整个人险些没站稳,往后仰了一下。
秦邵昀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将人固定住,又轻轻将自己的脚从白昭昭的鞋下解救出来,也往后退了一步。
他脸上不带什么表情,盯着陶郡守对陶少鸿又是打又是骂,心中思考的并不是“爱之深责之切”,而是打个巴掌再给颗蜜枣。
他眯着眼睛,眼睁睁看着陶郡守在那孽子脸上呼了好些个巴掌,才开口道:“陶郡守不必这么着急,待我们给他定完罪,再扇他几个巴掌也不迟。”
秦邵昀的声音凉凉的,哪有传说中光风霁月小将军的影子,分明是包藏祸心的黑心少年将军。
他说着不用着急,手下也不曾制止,眼看着陶少鸿被扇了好些个巴掌。
旁边的白昭昭看得发笑,她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维持现在冷淡木然的表情,轻轻挑眉,转向陶郡守,“郡守,你怎么看?”
她这话将主动权抛给了陶郡守,但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陶郡守砰一声跪倒在地上,直接给他们二人磕了一个响头,“是我教子无方,两位将军就看在我们陶家仅此一条香火的份儿上,饶我儿一命吧。”
他的额头紧紧地挨着地面,整个人以极低的姿态匍匐着。旁边的陶少鸿见了,也砰一声磕下头,哭喊道:“两位将军,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我有罪,但看在我父一生清廉正直的份儿上…”
“闭嘴。”秦邵昀瞥他一眼,语气里皆是不耐,“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先把这一干人拉下去关入地牢。”
他话音轻飘飘的,在那群人的哭喊声中将目光投向陶郡守,“陶郡守。”
“你可知道你儿犯下了多大的过错?”白昭昭眼底有怒火升腾,“他身为清水守将,私盗霉粮到贫民窟里去贩卖,多少百姓因此作呕腹泻甚至一病不起?你还有脸为他求情?”
“白将军…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我亏欠他们兄妹三人太多,我从他们儿时就一心投身清水的建设,因此忽视了他们三人的成长,才养成了他们这样冥顽不灵的性子。”
“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若两位将军要责怪,便怪我吧。”
陶郡守说着又是狠狠一叩首,地上一片砖石上都染上了血迹。
白昭昭的目光像是利剑落在他身上。
“终究是我教子无方。”
白昭昭原本也没打算直接处死这群倒卖霉粮的人,他们刚入清水,根基不稳,若是这样就杀了郡守之子,难免落人话柄。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白昭昭声音凉凉的,“男子本该充军,但我秦军不需要这样品德低劣的叛贼。你儿陶少鸿罚一百大板,革职后幽禁于你郡守府中。”
军中的一百大板,不死也得半残,这已经是陶少鸿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
“谢谢白将军,谢谢白将军!”陶郡守又连连磕了三个头,“我陶家还有个幼女…”
“别说你要我们来教养她。”白昭昭直接驳回了他的这番话,一字一顿道:“我秦军,不是私塾,也不是学堂。”
“你既然明白曾经对这对儿女多有疏忽,养成了他们这般蛮横无度、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现在对于这幼女更该静下心来好好教养。”秦邵昀上前一步,挡在白昭昭身前,“如今又为何要将这包袱推给我们?”
“与其要我们教养,不如你自己对他们上些心。别等他们闹出事情来再来我面前磕头求饶,下回,你可没这么好的运气。”
白昭昭语罢,也不多做停留,她带着一院子黑甲军转身便走,留下陶郡守一人跪在粮仓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