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少说话，多做事
暴雨停后，桓城瘟疫的传染已经初步停止，各家各户也按时到城门处领取官府下发的汤药，治疗的效果还算不错。
于是，桓城的早集市和晚夜市也像战乱之前一样摆上了摊子。
白昭昭和秦邵昀并肩走在桓城早市的街道上，叫卖声不绝于耳。
从蔬菜到肉类，再到一些面制食品，一样一样飘进他们的耳朵里。
“买点什么。”
秦邵昀说话却并不偏过头来看她，分明是一个问句，却丝毫没有询问的语气，像是自己已经偷偷把菜单定下来了似的。
白昭昭被他的理所当然气笑了，转而观察四周，目光落在身侧的菜摊子上。
守着菜摊的贩子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伯，笑起来露出一口稀碎的牙，眼睛也眯得只剩一半。
他见白昭昭目光投向自己，一张口就含含糊糊地开始叫卖，“闺女儿，俺这儿的青菜可水灵了。”
他这话带着浓浓的桓城方言口音，白昭昭仔仔细细听了，一时之间也没听出来他说的是什么。
秦邵昀先带着笑蹲下身子，应了一声好，然后水葱似的手指在一堆绿色中挑选起来。
他的手指说是水葱，倒也不真切，几个指节和手掌处都有一层厚厚的茧。看着便是一双武将的手，寻常读书人手上的茧子不会长在手掌上。
白昭昭看了许久，跟着蹲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着秦邵昀挑菜。
她实际上不太会挑菜，她乍一看也看不出这小青菜新不新鲜。
那一排小青菜都是嫩绿嫩绿的，好几个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待她一碰，就骨碌骨碌地从叶片上滚下来。
她捏着一把小青菜的菜根，盯着军队练兵似的观察了一下，感觉它通体都是绿色的，看起来又水嫩又新鲜。
“这个好吗？”
白昭昭的声音很小，她把目光投向秦邵昀，然后晃了晃手里的青菜。
“看起来还不错。”
秦邵昀没有打击她的积极性，这话果然换来了白昭昭的一个笑容，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偏过头，稍稍勾起了唇角。
他们两人像是逮着羊就使劲薅羊毛的主儿，其实花钱的都是他俩，一次性在人家这个菜摊子买了好几把不同的蔬菜，又拿了好几根胡萝卜。
“胡萝卜做配菜的话，用不着拿这么多的。”
秦邵昀指了指筐子里的胡萝卜，颇有些揶揄的意思。他的语气里藏着一点捉摸不透的笑意。
白昭昭气极，伸手轻轻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也不敢下真力道，怕直接把人的胳膊卸下来。
“弟弟，少说话，多做事。”
许是现在与秦邵昀熟稔了许多，她话里带了些小女儿撒娇的意味。
秦邵昀的耳根子忽然涨红，仔细一思考，却被“弟弟”二字打回原形。
他拎着那个菜筐子跟在白昭昭后面往前走。
他个儿高，长相俊美，就算是在早市里走着也非常惹眼。更别提人家逛集市都是拎着菜篮子，到他这儿可好，直接拖了一个菜筐子。
但他秦邵昀是习惯了各式各样目光的主儿，眼皮还没有薄到被路人看几眼就能闹个大红脸的地步。
白昭昭在前面走，他一手拖着篮子跟在后面。
——
等用各种食材装满这个篮子后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白昭昭做过一段时间的炊事兵，军中餐饮要求不高，除了一些将军的伙食，其他人都是能吃的水平就可以了。
她从前便是这么混过去的，这一时之间要她忽然再拿起许多年未碰过的菜刀还有些不习惯。
这整个寺庙的闲人只剩下白昭昭、秦邵昀、桂圆和朝晖。
桂圆从前就有一手好厨艺，白昭昭大多数的手法都是从她那儿偷师来的。虽然她不精通厨艺，但是烧个普通的炒菜也不在话下。
朝晖从前是小乞丐，只会到街上捡人家煮好的东西吃，后来给裴怀瑾端墨水，更是没进过厨房了。
秦邵昀呢。白昭昭偏头看他一眼，决定不指望这位金贵的小少爷。
她一手好刀工，将买来洗净的牛肉切出花儿来，每一片都薄如蝉翼，看着跟透明似的。
桂圆急忙制止道：“小姐，我们这是做菜，不是割肉…”
她本就不打算讲完这句话，瞪着眼睛盯着白昭昭手下的几片牛肉。
白昭昭反应过来，不大好意思地继续切牛肉，这回倒是精准地控制住了牛肉的厚度。
那头，秦邵昀刚洗净了手，来到厨房走了一圈，发现没有自己帮得上忙的地方。他只好从菜筐子里拿出一些蔬菜，又打了一盆水，搬了一个小板凳坐着，一言不发地洗着蔬菜。
白昭昭其实就站在他身后，比战场上还要小心翼翼地将大块牛肉切成肉片。
她一边切着，一边自言自语道：“怪我，从前做炊事兵时太混了。”
她这话被耳尖的秦邵昀捕捉到，后者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若是没有记错的话，秦军是白昭昭当兵以来的第一支军队，也是唯一一支军队。
什么时候让她做过炊事兵？
他不是多嘴的人，也不开口多问。两人背对着背，一人专注于眼前的牛肉，一人则思绪混乱。
“小将军，你会做菜吗？”
白昭昭刚切完牛肉，将牛肉整整齐齐码进盘子里，一边洗手一边冲他问道。
“会一点。从前一个人的时候，我都自己做给自己吃。”
秦邵昀本来想只说会一点，就此打住，但他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嘚吧嘚吧就把这么长一段话说出来了。
说者有意，听者也有心。
这话说着就多少有些卖惨的意思了。
白昭昭果真转过身子去看他了，她的同情心实在过剩，尤其是在见了十三四岁的秦邵昀和得知秦邵昀上辈子为她杀了宿仇之后。
她张张嘴想说些什么，秦邵昀又以为这人要说些什么煽情的话。
“你的水平应该比我高。那你去帮帮桂圆，我瞧她累得很。”
白昭昭讲完还颇满意地拍了拍手，将那些大鱼大肉处理了之后的她一身的成就感，“我去跟朝晖一起劈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