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三年之后
三年后。
“当真要走？”
马背上的女子一身黑色皮装，腰间别着一把长剑——正是白昭昭。
她已年十八，经年的训练并未使她变得黝黑憔悴，反倒让她褪去了一团稚气，整个人变得美貌而锐利。
她的眼睛仍旧是圆圆的，只眼角微微上翘，双眼皮开扇，看着非常有精神。但她脸颊上的婴儿肥早就褪去，下巴尖尖的，显露出了美人的样子，整个人都藏了锋芒。
暗藏杀机的小白花。
沈麦冬总这么形容她，因为她的外表比哪一种花都无害，平日里净穿些素色的衣衫，提起刀却眼睛都不眨，在战场上能以大刀直接掀翻敌人的战马取下首级。她在这三年里与安成则联手夺下了安庆，又稳住了林家村，可谓是大秦的一对双子星。
这三年，安成则和沈麦冬不知何时看对了眼，择了个良辰吉日成了亲，虽然没有大肆宴请宾客，光是在军中吃了顿席，但也算成了军中名副其实的神仙眷侣。
大陈的驻守军队无力再承担林家村驻守的高昂支出，早在两年前就离开了林家村。
白昭昭不愿做世人口中的美貌花瓶。
她一步一步地训练秦军，和安成则一同练出了名震天下的黑甲军，与秦军总部的银甲军齐名。
重活一世，她又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
她闲暇的时候就带着军中的女眷施粥，或是去裴怀瑾那逗逗小朝晖。
小朝晖的个头窜得很高，原本瘦骨嶙峋的身子也渐渐长出了一些肌肉，小脸从面黄肌瘦变得圆乎乎的。他现在已经比白昭昭还高一个头盖了。
小朝晖一直养在裴怀瑾座下，裴怀瑾倒是没有真把他当做奴仆，这小孩儿对兵法剑术感兴趣得很，时不时就要来军营里讨教几招。
这不，这些日子，他正和明面上的监管者裴怀瑾商量着入秦军当兵的事儿呢。
裴怀瑾虽不入仕，但也与秦军交情不错。这人面上不显，原也是个知冷知热的主儿，尤其烧得一手好菜，跟他谪仙人似的外表太不相符。
白昭昭吃腻了军中的饭菜，便去裴怀瑾那处别院蹭一些吃喝，日子过得倒还顺心如意。
只是这几日，安成则要从林家村调回秦军中，整个林家村驻军都愁云惨淡的。
沈麦冬与安成则成了亲，这回自然也要随他走。
“当真，但我听说上头会派来少将军做你的副将。”沈麦冬应道。
白昭昭思索了一会儿，脑子里蹦出上辈子的秦邵昀和这辈子的秦小将军的面孔，忽然有些恍惚住了。
“秦邵昀？”
她带着困惑与询问的语气。
“不然还有哪个少将军？”沈麦冬仰头盯着马背上的白昭昭，“秦将军就这么个儿子，大约是希望借这次机会搓搓他的锐气。”
“那我不就成了恶人了？”
白昭昭纳闷得很。
秦氏父子再如何亲情淡薄，也不至于把堂堂少将军贬成林家村的小副将。
她倒是得了便宜，做了三年“父母官”，终于能升官了。
只是这秦邵昀…不知三年后，又会是什么样子。
——
“你走了之后还有谁陪我去成衣铺啊。”
白昭昭属于晒不黑的体质，丢在人群中也肤色偏白皙。因此，她穿亮色也更夺目些。
白昭昭和沈麦冬两人，一人鹅黄一人嫩绿，走在林家村的街上。白昭昭声名在外，来问好的人不少，臊得沈麦冬整张脸都红了。
“裴公子倒是愿意陪你去。”沈麦冬斜睨她一眼，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揶揄，“你自个儿不乐意。”
“这些年裴公子前前后后给秦军帮了不少忙，我哪里好意思还用私事麻烦他。”
“我和成则托裴公子好生看顾你，你自个儿在林家村也得照顾好自己…”
沈麦冬还没讲完，白昭昭伸出三根手指。
“嗯？”
沈麦冬皱着眉问了一声。
“今天第三次。”白昭昭的手环上沈麦冬的，头也偏过去，湿漉漉的眼神像小狗，看着可怜巴巴的，“我不是孩子了。”
“人家在你这岁数都该出嫁了。”沈麦冬轻点她的鼻头，嘴角还挂着一点笑，“我们昭昭是最好的女郎，谁都配不上。”
白昭昭还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
前头几辆运货的马车叮叮当当地经过，路遇颠簸，马车背上的箱子里叮叮当当地响。
沈麦冬耳朵尖，一下子就听见了这不同寻常的响声。她偏头与白昭昭对视，两人呼吸又是一窒。
前些日子军中发现了军用马蹄铁大量丢失，但并未声张，一直在暗处默默地寻找真相。
白昭昭立刻就抛下了原本要去成衣铺的想法。
她用气声小声问沈麦冬：“姐姐，你先回去。我跟着这群人探查一番，说不定能找出真相。”
两人都是能分得清孰轻孰重的人，沈麦冬立刻点头，手还勾在白昭昭的肩膀上，“不要逞强，安全第一。”
“若是危险就速速回来，找你安大哥。”
白昭昭应了声是，眼神还落在前方渐行渐远的马车上。她放轻了脚步，若无其事地跟了上去。
她一身鹅黄，在山林之间也太过显眼。一路上躲躲藏藏耗费了不少精力，一身崭新的漂亮衣裙都沾上了树叶片和泥土灰尘。
她爱洁净，一边往前走，一边整张脸变得皱皱巴巴的，伸手拂下身上的树叶。
这条路太熟悉，是通往虎狼山的必经之路。
虎狼山是林家村和远疆之间的屏障。
难道这批军用马蹄铁，是运去了远疆？
白昭昭眉头微蹙，半个人藏在林木掩映的一棵树之后，只轻轻探出来一颗头。
她回林家村驻守三年，从未回过虎狼山。
倒不是不关心爹爹的近况，只是想到当初离开时他们的恶言恶语，扯不下这个脸若无其事地回去。
那天李伯的话还回荡在她耳朵里。
她这人记仇，睚眦必报，也有报仇的资本。
她眯了眯眼睛，盯着那条山路上被车轮压出来的一条一条车轮印子。
是时候回去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