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端方君子
白昭昭把那小乞丐轻轻拉到自己的身侧，又训斥了那两个孩子一通，就让桂圆抱着小乞丐赶紧去让沈麦冬看看。
秦军刚入林家村，没有执法的权利。除了恐吓和教育，她也不好再对两个孩子做什么。
那李伯伯看到她手中的令牌早已是怒不可遏，伸手就是一巴掌。
他的手腕被白昭昭牢牢抓住。
白昭昭笑眯眯的样子像是地狱里的阎罗。
“怎么？觉得我混不出什么名堂？你就可以了？”
“有些人在虎狼山上混了一辈子，还是给别人打杂的份儿。我念在你是长辈，不与你多计较，你便要替我父亲教育我这个不孝女了？”
“撒泡尿看看自己，顺便洗洗自己的臭嘴。你哪点配得上教育我？”
白昭昭是山匪窝里长大的，真骂起人来也讲究不了什么文气，一句比一句更难听。
那李伯伯一整张脸都涨红了，瞪着铜铃大的眼睛，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头指向白昭昭，嘴里嘟嘟嚷嚷的。
白昭昭念在他年长，不愿再多做计较，否则她当场就会捏断他那根手指头。
沈麦冬仔细瞧了瞧那小乞丐的伤势，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背上都是淤青或者掉皮的。他的左脸还高高地肿着。
“带回营地？”
沈麦冬目光对上白昭昭的，搭在小乞丐肩膀上的手顿了一顿，“他现下受了这么重的伤，是得好好养着。”
“若是姑娘不嫌弃，我可以带他回我的居所。”
来者正是那位在茶楼上的公子。他一身青衫，高挑瘦削，下颌线条柔和，眼睛圆而狭长却没有一点攻击性，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书卷气。
“在下裴怀瑾。”
他嗓音清润，看着年纪要比白昭昭要大一些，行走之间都是贵族之态。
白昭昭上辈子也曾见过他。
大陈百年世家裴氏大房嫡长子，才华横溢的端方君子，受祖训的约束不曾入仕。
当年陈凝三请裴氏之时，她也在场。
裴氏名满天下，以嫡长子裴怀瑾为最。
这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书籍古玩无一不通，有传闻说，得裴氏者得天下。
只可惜，即使陈凝效仿古书中三请裴怀瑾，他也不肯出山。
白昭昭听他所言，惊了一下，向他抱拳致意。
“我恰好缺一个铺纸磨墨的童子，若是他无处可去，我这儿不失为一个良策。”
“裴公子家住何方？我派军中的医女随行。”
白昭昭只思索了几秒钟便微笑着做出回答，她也不推辞，让小乞丐留在裴怀瑾那儿比军中还要好得多。
裴怀瑾身后的小厮向桂圆递出一块写着潇洒小字的布帛，桂圆接去后捧在手里。
“姑娘只管来此处寻我。”
他嗓音清润，听着十分悦耳。讲起话来又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很难不让人生出好感。
白昭昭道了声谢，瞧着沈麦冬将小乞丐带去了裴怀瑾身侧。
她瞧着裴怀瑾，略失神了一会儿，又回道：“等我这边事情办完，立刻来寻你。”
她说话直来直往，一时之间也意识不到话语之间的亲密，话别后带着一众家丁往前走。
裴怀瑾站在原地，扯开嘴角轻轻笑了一下。
——
白昭昭是讲究诚信的人，事毕后便换了身方便的军中便服，来到了那块布帛上写好的地点。
这地偏远，依山傍水。
宅子前是一片绿茵茵得被流水滋养得很好的草地，侧边立着几棵参天大树，它的影子将宅子的大门遮挡得严严实实。
白昭昭顺着小道往里走，拉着黑木门扉的门环轻轻敲击了两下。
“姑娘随我来。”
开门的是个年岁不大的男子，衣着考究却不昂贵，大约是裴氏门仆。
他引着白昭昭往里走。
世外桃源不过如此了。
白昭昭一边走着，一边没见识地直往旁边瞄，这处宅院清幽得很，入户的花园草地都很考究，像是百年世家裴氏的手笔。
到了一处不大的院子前，裴怀瑾站在门边，手里捧着一册书卷。
他听见白昭昭的脚步声，方才抬头。
白昭昭换了一身装束，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同起来。
她以青色发带束着高高的马尾，走起路来发带跟着飘飘扬扬。军中特制的皮质腰带隔着青色的衣衫布料环住她的细腰。
偏偏这人的五官又都是圆圆的，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头，整个人带着几分难得的少女稚气。
柔美且英气。
“白将军来了。”
白昭昭并不诧异他知晓自己的身份，只不大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我的名字是白昭昭，天理昭昭的昭昭。公子若不嫌弃，叫昭昭就行。”
“昭昭？好明朗的名字。”
裴怀瑾讲话也都是轻轻的，带着十足的世家公子的劲儿。
白昭昭讲话的时候也不由得放轻了声音。
“那孩子，如何了？我来得太急，还不曾见过麦冬。”
“他陈年旧伤太多，浑身没一块好的皮肉，得先养着。”裴怀瑾侧目瞧了白昭昭一眼，那人讲话的时候眉头皱着，有股可爱劲儿。
“回军中也不好照料，恰好我缺一个磨墨童子，留在此处，我来照料便行了。”
白昭昭惯会看人眼色，这时候脸皮子有些烧得火辣辣的。
这孩子是她要管的，怎么最后就成了裴怀瑾的负担。
她的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他在我这儿受不了委屈。你还怕我欺他不成？”
裴怀瑾笑眯眯的，只打了个趣。
白昭昭连忙摇头，辩解道：“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这孩子是我要救的，你这样…我过意不去。”
裴怀瑾面色淡淡，还带了一点笑，出声安抚。
“我救了这孩子，他给我当书童，我也没亏什么。昭昭，不必担心这些。”
“若是你担心，可以常来我这儿看看他。”
白昭昭听到此处，眼睛亮了一下，眉梢嘴角都带着笑，“那我常来，也别嫌我打扰你的清修。”
里头的小孩子呜咽出声，两人急急赶了进去。
小乞丐擦过了身子也换了套衣服，这会儿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和之前那个黑乎乎的小乞丐大相径庭。
白昭昭害怕弄疼他，没敢上手，只侧身坐在他的榻边，“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眼珠子亮亮的，抬头见了白昭昭就要下跪，被裴怀瑾伸手拦了下来。
“小人…小人没有名字，从前认识的人，都叫我小牛。”
两人听到这名字，都哑然失笑。裴怀瑾开口问道：“那我给你起个能听的好名字，你瞧可不可以？”
那小孩眼含泪光拼命地点着头。
“那你就叫…朝晖罢了。”
清晨的日光。
从此以后便是新的开始，日日顺心如意，年年平安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