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重返故地
吱吱呀呀的车轮声伴着清脆的马蹄声，翠雨浓郁，风满归途。硕大的“秦”字在风中飘扬，从秦军营地至林家村。
林家村的村口是空的，里头所有的陈军都调去护送和亲公主了。如今整个林家村就是一个内里空虚的壳子。
白昭昭轻扬披风翻身下马，她束发潇洒、意气风发的模样几乎让她褪去了当初离开时的所有戾气，现在她浑身都散发着少年人的朝气。
用“少年应有鸿鹄志，当骑骏马踏平川”来形容现在的她也不为过。
她和安成则牵着马走在最前头，后头跟着训练有素的黑甲秦军——声势之浩大，将整个林家村的百姓吓了个够呛。
秦军从前本就在林家村有驻扎之地，安成则很轻易地就带着秦军到了驻扎的地点。这回驻扎的地点在丛丛树林的掩映之中。
一个个营帐围绕着最中间的古老的秦氏宅院。
从前贵族秦氏便是周城这边的“地头蛇”，如今败落多年，四处的秦氏家宅也未曾荒废。安成则带人打扫了一通秦氏的家宅，自己的营帐就驻扎在家宅之外。
白昭昭升了副将，按照道理来讲已经可以一人一个营帐了，但她偏偏要与许久不曾见面的桂圆挤在一块儿先睡个几天。
“秦军入林家村”的消息风风火火地传遍了整个村子。
——
秦军初来乍到，各式各样的东西都不完备——比如武器库和锅碗瓢盆。
白昭昭原本想着，她身为副将，怎么着也得是威威风风地站在校场上训练新兵的，再不济也得是日日都在马场跑马的。
没想到现实给了她当头一击。刚到林家村，安成则下达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让她带着几个弟兄去市集之中采购。林家村的市集她熟得很，熟得一路下去能直接背出店铺的名字。
她离开才没几个月，林家村的一切都没来得及做出什么改变。
为掩人耳目，她扮作小姐，携丫鬟家丁出门采购些物什——多少也比一群穿着黑色战甲的大男人出街不引人注目些。
白昭昭身侧还站着作丫鬟打扮的桂圆，两人置身于林家村市集，忽然之间像是回到了一切还尚未发生的时候。
才走了没几步，白昭昭抬头就见到了熟悉的面孔——膀大腰圆的莽撞大汉，正是虎狼山上从前厉声指责她被“厉鬼附身”的李伯伯。
李伯伯还是从前那副不修边幅的打扮，明明生得人模人样的，非要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看着更有威慑力，更像个土匪。
他从前就与白护不对付，在讨伐白昭昭的时候也是走在最前头，这会儿自然也不肯放过奚落白昭昭的机会。
“哟，这不是白小姐吗？”他的目光在白昭昭和她身后一众穿着粗布麻衣的家丁身上逡巡，毫不掩饰其中粘腻肮脏的意味，“几个月不见，真的成了‘小姐’了？”
白昭昭听了这话，不自觉地蹙起了秀气的眉头，她伸手轻轻扶了一下插在发髻之中的步摇，甚至没有给这人一个多余的眼神。
“哪来的脏东西？”
白昭昭说话还是带着笑意的，她轻轻挑了一下眉，然后定定地立于那李伯伯面前，“没想到是我们为老不尊的李伯？这么几个月不见，当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她懒得跟这样的人斗嘴，也不想与他大打出手，说着就要继续往前走。结果那李伯伯不是个好惹的主顾，伸出手挡在白昭昭跟前。
白昭昭是什么人呀？
虎狼山上山大王的女儿，从前大陈说一不二的战神。
她养成了一身臭脾气，正愁没地方给她撒气呢。
“当日气势汹汹地说要从军去，别是做了哪个大人不知名的哪个外房吧？”
“嘴巴放干净点。”
白昭昭不乐意脏了自己的手，只立于原地怒目而视。旁边的桂圆已是怒不可遏，一眼满满的怒火快要溢出来，“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与我家小姐这么讲话。”
“你们主仆一个德行！”
茶楼上，青衣男子手里端着杯盏，静静地欣赏这一出闹剧。
巷子里传来一阵哭声和碎裂声，然后是一声划破天际的尖叫与“救命”。
白昭昭顺着声音望去，右手已经按在腰间的鞭子之上。
她以富家小姐的身份出行，佩剑没有带在身上。
此时巷子里窜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冲到白昭昭面前就是一顿哭喊和磕头，把人吓得直退了两步。
那小乞丐个头很小，看起来不过十岁出头的样子，面黄肌瘦的，额头和嘴角都破了皮，右手软绵绵地垂着，显然是断了。
“求求小姐救救我——求求小姐救救我——”
小乞丐不知从哪听来的，富家小姐多善心，冲着白昭昭就是一顿喊。白昭昭半蹲下身子，见他衣衫之上竟然也是一团难看的血污。
她顺着小乞丐冲出来的方向看去，是两个做贼心虚的正低着头的小孩子，看着跟这小乞丐也没差了多少年岁。
“呀！孬种——”
个子稍微高一些的小男孩衣裳是锦缎质地，看着也是出身富贵人家，养成了这么一身臭毛病。
白昭昭本就从军多年，端起架子来一双眼睛凌厉得很。
对上眼神的那一刻，那两个小孩子撒腿就要跑，但抵不过白昭昭的速度更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两个小孩子的衣领子，将他们俩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自己说，怎么回事。”
白昭昭声音冷淡，她听到李伯口中不屑的哼声，并没有在意。
她又轻轻笑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了代表秦军副将的令牌，在两个孩子眼前晃了晃。
“说是不说？”
她看似是给两个孩子看的，实际上是给李伯伯瞅。
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她在秦军中已经混成了副将。而有些人呢，在区区一个虎狼山之上都要被压着几十年。
她的笑容里带了一点恶劣的意思，又像是上辈子的大陈战神的身份带来了一些优越感，她觑李伯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