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是是非非难定论
叶呦呦手上提了一串葡萄,正坐在季徘徊出宫的必经之路上等着。
甚是无聊,自已一颗颗把葡萄剥开,晶莹剔透的葡萄被她放在唇间,葡萄皮儿则被丢进湖里喂鱼。
她看着哪条鱼顺眼,手一挥就用葡萄皮在它脑门上砸个正中。鱼被吓得钻了下去,过了一会又涌回来尝尝这是什么味道。
不只盯着一条鱼,叶呦呦雨露均沾,聚精会神地找着,忽然斜面里冲出一只手,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吓得她身子一歪,啊了一声,差点掉到湖里去。
季徘徊眼疾手快,连忙一把拽住她,这时还不忘教训她两句“坐没个坐像,要不是我来得巧,你岂不就掉下去了。”
叶呦呦诧异地转过头,不可置信看着她,还没喊起来,就被李确的笑声打断了。
从前他怎么没发现,敏敏还有颠倒黑白的本事。
粉拳砸在季徘徊身上,“你个要命的家伙,人家可是在这里等你的。”
这欲拒还迎,似羞非羞的语气,让季徘徊不由得稍站远些,避免她往自己怀里扑。
“人家听说你刚才找我去,在忙没见着你,所以就到这里来等,等到了。”这开心的语气好似在邀功一般。
丝毫不在意季徘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还瞧了几眼李确,看上去没什么反应。
“呃··嗯··,就是随便看看,没什么事。”她拉上李确准备逃走,反正她和李栖都那样了,不需要自己当红娘。
但是李确可不这样想,拉住她的手没有动,淡淡对叶呦呦说,“请你离我兄长远一些。”
叶呦呦眼里含着笑,狡黠的像只狐狸“可他已经是我的男人了。”
“从前在怡红院,你有过很多男人。”
季徘徊上去就想捂住他的嘴,怎么什么都说,这不明摆着伤人心。
叶呦呦果然生气了,重重地跺脚,叱责他,“不许说不许说,怡红院这名字太土了,拉低了我的身份,人家只是暂住那里罢了。
况且李栖和其他人可不同,以前那些都是逢场作戏,我对他可是认真的呢。”
李确拉下季徘徊的手,对着她说“敏敏,你听到了,这个女人根本不安好心,她对李栖不过是玩玩,李栖这么多年从没对什么女子动过心,哪里能斗得过她。”
季徘徊无奈,人家两人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况且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虽然叶呦呦现在这样说,也就是死鸭子嘴硬,她心里脆弱着呢。
“呦呦你别听他乱说话,你们的事我们都不会插手,你自己看着办好了,别生气。”拽住李确就要走了,但他不依不饶,继续说
“叶姑娘,我对你并无任何不敬,只是未来的忠国公夫人,你没有那个胆子当。”
季徘徊真是累了,这家伙能不能闭嘴!一番生拉硬拽,终于带走了他,松了一口气,刚想要教训他一番,迎面又看见李栖,暗道流年不利。
果然,一路上李栖和李确你一言我一语又开始争执起来,起初说的是叶呦呦,后来慢慢变成了互相攻犴。
李栖骂他多管闲事,李确就说他蠢笨如猪。
两个人成了斗鸡眼,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数落,别看李确平时还挺柔和,对着他亲哥哥一句比一句狠,就差在他脑门上开个洞让李栖自己瞧瞧里头灌了多少迷魂药。
季徘徊捂住耳朵眼巴巴望着什么时候才能回忠国公府。
李确一个没留神,车夫已经把马车从后院赶进去,正停在马厩前的长廊边,李栖像是被火烤了一路,马车还没停稳就蹦了下来,头也不回就走了。
只剩李确指着他的背影继续骂他生着一副人的心肝却还不如外头那看门犬会使,狗都知道扔过来的骨头得先闻闻投没投毒,他却不管不顾抱着不放!
季徘徊半个身子趴在车窗外暗暗感叹。李确连刀都插不进鞘,居然能能从李栖小时候抓阄摸到一把短剑来说明他下贱,他这骂人不吐脏字的功力怎就没给李栖分一半,如此阵前叫骂就不用她一个人上场。
“李确,我们一同去见见义父义母吧,今日留下用饭。”
李确后背一僵,方才面对着李栖的恼一下子散了。没有同意,只是说“敏敏,在你我身份上还没解决之前,我想还是不要同时出现在父亲母亲面前的好。”
她上前直视李确,现在的季徘徊已经完全不在意这些。
“这义女的身份也就是在玉碟上加上我的名字,等日后我同你成婚,反正也要写上去的,只当提前这么做喽。
再说,总要让义母他们知道你我是怎么想的,顶多生个气,哄哄就好,你我又不是亲兄妹,怕什么。”
她在五台山就盘算过,日后让公主替她再下一道旨更改身份,只要忠国公府不反对就一定能成,这完全不影响什么。
李确听到那个词,目光顿时变得幽暗难言,心中暗藏的那些隐秘之事一下子放大,叫他无处可躲。
只是如今他再也不害怕了,伸手撑起上半截身子坐到她身边,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敏敏,倘若我们是真的兄妹,你又会如何呢?”
什么?季徘徊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说如果两人真是亲兄妹怎么办。“李确你今日是不是魔怔了,李栖那事刺激的你越发不正常,怎会有这种奇奇怪怪的问题。”
她捏捏自己的脸蛋,以防笑出声来,正色道
“如果我和你是亲兄妹,我娘第一个不答应,我可是她的心头肉,唯一的宝贝女儿,谁敢说我不是她亲生的,她一定拎着大刀,带着我两个五大三粗的舅舅上门把他家给砸了。
所以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会惹你未来岳丈和丈母娘不开心的。”
李确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埋在她的秀发中低低笑了,“是啊,这可不行,若是不能同敏敏在一起我该怎么办呢。”
“你怎么突然这么问,吓我一跳呢。”
“突发奇想,我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再次推开我,不论什么原因。”
“不会的,李确。我还要和你长长久久在一起,我的一生一世不能少了你。”
隔着她的发丝,李确低头蹭她的脖颈,唇瓣不住地流连,“一生一世都这样吗?”
季徘徊在他下巴印上一吻,“一生一世都这样。你快起来,好痒啊!”
今日衣裳是约定好的,她是鹅黄,李确是暗金。她的广袖和李确鎏金的领口互相映衬,仿佛天生就该交织在一起。一手按在他的胸前,静静感受那股震动。
他们都感受到了彼此身上那股炽热,气氛暗暗涌动,李确已然开始沿着她的脖颈向上。
“公子,小姐,夫人叫你们去用饭了。”外面小厮的喊声突然打断他的动作,李确心烦意乱,快控制不住澎涌而出的念头,顿时感觉鼻腔一热,鲜血流了出来。
季徘徊迅速从他怀中摸出一块帕子堵住鲜血,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埋在他身上颤抖。一边笑还不忘安慰他
“不怪你,李确,千万别怪自己。只是今日时运不济,流血也好,否则铁打的身子都要憋坏了。
哈哈哈——”
泪花控制不住从眼角流出,她死死压制笑声,怕外头小厮听见。
李确捂着鼻子,少见的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反应过来后狠狠堵住了她的嘴。
柳明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从马车上下来,还以为人已经去了前厅,自言自语又原路返回去瞧。
来回走了有两三趟,也没见有人,回到马车旁又叫了两声公子,李确这才一脸淡然掀开帘子。
柳明纳闷,方才怎么不应,哎呀呀,他是不是打扰二公子公务了。
果然,李确理都不理他径直拽着小姐走了,只剩柳明一个人在原地懊恼地拍大腿。
忠国公夫人看着自己这不争气的大儿子,心头火气,近日越来越觉得自己易怒易生气,都是这两个儿子弄得,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一巴掌拍下来,整张桌子上的饭菜都跟着震了三震。
“笑什么笑,李栖。瞧瞧你那傻模样,为娘的都怀疑你长没长脑子,今日不抓紧校点兵士,跑到天边儿鬼混去。”
李栖今日心情好,温声温气对她说“娘,我都要走了,一去又不知多久,今日处理了儿子的终身大事。”
说到这,甚至还低下头害羞地咬着嘴唇,“我中意的姑娘说要等我回来。”
这话一下子让忠国公夫人警惕起来,谁啊,她怎得一点都不知道。身边的忠国公一样一头雾水。
李栖可千万别和他弟弟一样不省心,不然他们两口子真要夭寿了。
“儿啊,跟为父说说,是哪家姑娘?”
“她如今在宫里当差,”李栖想到这里心中还有些哀叹,“也不知何时愿意出宫,说不准是儿要等着她。”
宫里只有宫女和女官,宫女二十五岁出宫,没什么愿不愿意之说,那他中意的约莫是位女官,倒是也不错。
他们夫妻俩各自思量了一番,点点头,忠国公夫人开口,“自己的事你尽管办就是,我同你爹也不想瞎掺和。”
正说着,李确就引着季徘徊进来了,方才微微有些落雨,两人正站在门后整理衣物,柳明去给他二人找件干净的外袍换上,被李确拒绝。
他一手揽着季徘徊的长发,用锦帕包住从上往下慢慢擦拭,忠国公夫人看着就膈应,方才冷静下来又皱着眉头起身。
像什么样子,那可是她亲生的女儿和儿子。
一把将李确的手拽开,自己亲自动手握住季徘徊一头秀发擦干,还不忘教训他“你这孩子,男女有别都忘了,虽说徘徊是你妹妹,但是旁人看来总是容易误会的。”
一面温柔地对季徘徊讲“往后还是要同你兄长保持距离,找个好夫婿才是正经事,上次那宋西陵不好,义母已经上门骂过。
其实我最中意的还是那个平康侯,哎呦你不晓得,这孩子小时候·······”
季徘徊心中嘀咕,这距离可不好保持,毕竟早就没有了,侧身挽住她的手臂亲昵就将人往里带
“义母,我自己有分寸的,我日后的夫婿一定让你满意就是。”
忠国公也随声附和她,“是啊夫人,你就是管的徘徊太多了,方才对李栖你不就随他去了。孩子们都懂事,你就放宽心。”
唯独李确一人跟在后头,铁青的脸上能看的出他已然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如常,但仍然压抑不住。
一家人快快都坐下,这才开始用饭,李确本就不想来,他就知道母亲看到他同敏敏在一起就难受,如此一来,所有人都得在敏敏面前为他尽力遮掩,他自己心中亦不痛快。
方才又听见提及李栖那件事,心中就猜到他并未说实话,想起从前自己的事情如何被直接抖露在父母面前更是想让李栖也尝尝这种滋味。
抬眸直直看着母亲,刚要开口,李栖就眼巴巴夹了一筷子嫩芹到他碗里。
李确在心中冷哼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当时说自己的心上人是谁的时候,可是半分犹豫也没,如今就轮到他。
“母亲,李栖——”
忠国公夫人抬起头,听着他要说什么,可他身侧季徘徊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打断他的话。
那只手轻轻握住他的尾指往下一拉,示意他不要说出来,她又悄悄地转过头,同李栖一样看着他。
这让李确的心蓦然一软,原本想说的话说不出了,生硬地转了个话头,“李栖他什么时候离开。”
“约莫就是这两日的事,如今只等镇北将军的信儿,他准备好后,李栖即刻出发。”
一提到镇北将军,忠国公顿时又来了兴趣,一下打断他们三个略显古怪的氛围。
“那方正童从前在我手底下待过,我竟都不知道。还是前几日副将同我提及说原来他给我守过帐。
不过说起这镇北将军,就让父亲我想到北朔王。”后一句他是对着李确说的。
“你说这孩子也是怪了,我说句不好听的,这皇家也真是怪了,一个两个都鼓捣的什么名堂。
这一开始我知道他要自贬为庶人,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陛下的大皇兄,当年一声不吭跑了。
还有顾亦空折腾那些,陛下竟真的下旨废他,儿啊,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忠国公实在不是很懂这中间的弯弯绕绕,这可是一个王位,说废就废,儿戏一般。
李确又听到顾亦空的名字,想到近些日子朝堂上种种开始分析,
“父亲只从皇家考虑或许觉得匪夷所思,我倒觉得这十分符合陛下作风。
顾亦空生来就父母双亡,是在宫里长大,即使他心中有什么怨怼,但毕竟有养育之恩在,如此一来他自然变得十分尴尬。
他是北朔王时对一切拉帮结派的行为都避之不及,甚至自愿为公主拔去爪牙。
陛下此次召他回京,有警惕,但更多的是要用他为公主稳固地位,想必刚开始打算的是把他当了垫脚石,再试探一番其想法而后削权夺位,当个名号上的王爷丢的远远的。
如今他自愿无故被贬,中了陛下后招,还用种种手段宣扬的天下皆知,如此一来,不仅少了陛下筹谋,于朝堂稳固,公主登基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听着自己儿子说的头头是道,忠国公眼神里透露出十足的骄傲,晃晃脑袋说“我真是老了,该为你们这些年轻人让路,我儿子早就能独当一面,不需要老子帮忙。”
眼睛忽然感到有些湿润,他低下头用袖子蹭了两下,忠国公夫人瞧见了,嫌弃道,“知道自己不中用,就少说话,多吃饭。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季徘徊也用藏在桌下的手挠挠李确的掌心,李确含笑握住,换了只手,继续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