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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春风满月蓬莱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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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门外,季徘徊摩拳擦掌,思考着待会儿见到叶呦呦说些什么,今日李确同她讲了李栖将走的事,如此一来后事难定,他们之间的事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有个定论。

    她作为未来的弟媳,还是同穿一条裤子的战友,自然要帮他一把,只是她将迈进宫门时,一抬头就看到了同她面面相觑的公主。

    顾令凰看见季徘徊先是有些不自然,少见的带了几分羞涩一笑,“徘徊姊姊,这是在等我吗?”

    坐在烟雾缭绕的香炉旁,看着眼前的公主殿下,其实她是不想来的,可是公主说这是她最后一次出宫,那自己哪里有理由不陪同。

    旁的事明日再解决吧。

    马车晃晃悠悠驶向最繁华的街巷。掀起帘子,看见了气势恢宏的登阳楼,以为这就是她们要去的地方。

    但是车子并没有停下来,而是转了个弯,来到了一条十分宁静的宽巷,偌大的地方只掌了一盏孤零零的桃花灯,指引着二人向东去。

    越往里头越热闹,灯多了,人多了,莺歌燕语充斥着整栋楼,季徘徊看着头上春风满月楼五个大字,顿时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一次出宫带着她来花楼?

    仔细打量了一番,很不错,白玉为堂金作马,上次来是从后院翻墙直接进来,都没能好好看看,不过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而且都过去了,她当然不会告诉公主。

    只是悄悄问她“去哪个包厢?”

    这里的老板显然是认识公主的,拦住身后莺莺燕燕一个都没来,顾令凰同她指了指三楼最东侧的包厢,两人上楼。

    只是一推开门,看见瘸了腿的顾亦空,她实在有些想跑。

    欲哭无泪地看着顾令凰,为什么路上不告诉她,否则她坚决不会来的。

    十分强势地拉住她的手,不容分说关上了门“有我在,兄长还能如何?”

    想了半天,季徘徊还是决定自己该走“不不不,公主饶了我吧,若是李确知道我和顾亦空待在春风满月楼,会犯病的。”

    顾亦空自从方才开门见到她眼睛都亮了,怎会轻易让她走。嗤之以鼻道“李确都吃了药,你留下来正好检验一把他是否好了。”

    推着轮椅走到她面前,堵住门不许走。

    不能否认的是,她当真觉得这算是一个好主意。但若只是为了这个,她坚决不会留下的!

    顾亦空这不依不饶的模样,自己若是非要与他较真,今晚也别想好好离开了,何况本是来陪公主的,何必在他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

    只当是他不存在就是。

    收回脚步,同公主一起坐了下来。

    屏风后一只手拨动琴弦,一阵圆润流畅的琴音飘来,另一男子悄然来到他们面前,那套素白的茶具行云流水间泛起阵阵茶香。

    “素哥哥,如今你泡茶越发同从前不一样了。”

    这男子笑的真是难得温柔,不妖不濯,也没半分女态。

    “凰儿也同从前不一样了。世事多变端,无从抵挡,但总是常旧常新,这茶,即使你尝到不同,但还知道是出自我手就够了。”

    “你身边这位,我猜就是季将军吧。”

    季徘徊点头,“正是在下。”

    那柳素噗嗤一笑,“太正经的人可不适合来我们这里。譬如将军,譬如·······我们楼主。”

    被他猛地提到,顾亦空清了清嗓子,正色问道“其他人呢,怎么没来?”

    “啊,楼主多担待,红娘在忙,我去瞧瞧。”

    趁别人都不在,季徘徊悄悄问顾亦空“正经人,当初你究竟是怎么弄出的这青楼?”

    “慧眼识人,给钱放权。”顾亦空反问“这很难吗?”

    贱嗖嗖的,不再理会他,咻地转过身来问身旁的公主“那殿下究竟为什么会喜欢来这里?”

    季徘徊很不明白,她觉得公主也不像是随便的人,况且若是让方祈知道该怎么办。

    为什么?现在回过头来想,顾令凰也说不清了。

    她八岁时听说宫外最热闹的地方就是秦楼楚馆,央求哥哥带她出去。

    为了她的安危,顾亦空索性自己建了,此后她便常来。

    这地方很好玩,哥哥姐姐们一个比一个漂亮有学识,不像宫中那般一板一眼。

    他们一起醉卧雪中,烈酒浇愁,高楼之上享无边孤寂,他们在自己的身上作画,描金销骨,一起赴一场场的狂欢。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打开房门,各色各样的男男女女一齐拥进房中纵情歌舞。

    顾令凰在这曲飞天青鸾的丝竹之声中起身,缠着披帛,拉着柳素的衣袖进了舞。

    水袖飘洒在她身侧,姐姐们妖娆的身躯摆动着,柳素单手持一面小鼓随着节拍摇晃,顾令凰抚着方才被觞阙姐姐红唇轻擦的脸颊,褪去庄重,在空灵的乐声中笑意盈盈,眉目之间尽是快意和天真。

    季徘徊看着小小的公主殿下,她才不会跳舞,身旁众人都随着她的脚步变换身姿,纵容她一个人玩闹。

    忽然觉得心头一阵涩意上涌,转头端了那香茗,好像饮酒一般,直接灌到了喉咙,无瑕的白瓷杯被她随手撂到桌上,磕到窗沿落出几滴水渍。

    窗外是一片辉煌的灯景,从这里往外看,东西二市黑乎乎一片,连接着坊道的巷落人群嚣嚷,灯火通明。

    但更明亮的,是皇宫,八百烛火长明,太极殿金龙镇守。

    只剩十三天时间。

    一滴水砸在窗杦上,顾亦空抬手越过她的目光推上窗户。“落雨了,别再看了。”

    从脚下拎出一壶酒来,“春风满月楼的佳酿决不比皇宫的差,我陪你喝。”

    季徘徊自下而上打量了他一番,开口道“还是算了吧,我自己喝,多谢你的美酒。”

    她接过那酒瓶子颠了颠,扯着嗓子来了句“今日愁来明日愁,独上高楼,心事几时休。”

    扒去泥封,就着瓶口仰头吞咽着,酒意上头的快,不多时就熏红了脸。重重心事被压下,虽不得解,但也不为它烦忧。

    顾亦空看着她,这还是头一次在自己楼中见到有人不高兴。伸手欲握住她的手,被不经意间躲开。

    悻悻收回,又不死心想去拍拍她的肩膀,被季徘徊一把握住丢了回来,最后只好仅是开口说“一切都有我在,你只管放心好了。”

    目光熠熠盯着她,做出保证。

    打心眼里,季徘徊佩服他的勇气。但还是没说什么,耷拉着眼垂着头,显然没将他这话放在心上。

    “喂,你同我讲讲,公主平时来这里都做些什么?”

    “喂?”顾亦空震惊,“季徘徊你个没良心的,我在你口中连名字都不配有了?”

    回答他这一番质问的是沉默,季徘徊撇过头去根本不想看他的脸。

    半响,也没一个人出气,那边热火朝天的气氛根本没办法影响此处弥漫的尴尬。

    她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顾亦空,说什么,怎么说,都别扭。

    先动心的总是先退让,顾亦空实在忍不住开口了,“如你所见,也就是跳跳舞,逗逗乐,同大家一起玩闹罢了,打小太孤单,每次带她来就笑,我这做哥哥的能如何,可不就是惯着她。”

    他倾过身子来凑到季徘徊面前,不容分说掰过她的双肩,强迫她直视自己。

    “徘徊,你看着我徘徊,我虽是个庶人,但是令凰永远是我妹妹,你也永远是…是我爱的人,只要有我在一天,就一定会站在你们身前。

    相信我,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能解决。”

    猛然落进顾亦空温柔的溺死人的眸子,她迅速又躲了开,回答“我明白你,顾亦空,你是个好兄长,也是个好臣子,公主和我都相信你。”

    但他想听的还不止这些,“我一样是个好男人,我想,等一切都结束了,能同我的心上人在一起。一辈子爱她、护她,此生也就无憾了。”

    沉默,又是一片沉默,季徘徊尽力想躲开扑面而来的呼吸,挣扎着要他松手。但顾亦空犟的像一条驴,不说话只是让她不得不直视。

    “够了!”低声斥责他,推开他的上半身远离自己,“我真不明白你究竟想做什么。今夜我还要回军营,就不奉陪了。”

    说罢,拂袖而去。顾亦空泄气地坐回去,伸手拿了酒来给自己也灌了一口,仰头长叹,静下心来又听见外面声势浩大的暴雨,从轮椅上起身,拖着残腿也跟着她跑了出去。

    “等等,徘徊!”他跑不快,扶着栏杆叫住下面的季徘徊。

    她惊愕道“你怎么跑出来了,能站稳吗?”

    他让身边的侍卫拿着东西赶快去到她身边“穿这套蓑衣,不会被淋湿的。”

    季徘徊接过来,看着这层层叠叠的东西不像街上随意买来的,只说下次见他再还,挥挥手走了。

    他身侧的另一侍卫有些纳闷了,“王爷,我寻思着你没在楼中放过蓑衣,从前都是胡乱寻一套穿就好了。”

    顾亦空还是有些担心,不知那蓑衣如何,他没顾得上仔细瞧瞧,东郊大营也不算近,若是骑马太快会好用吗……

    被侍卫打断,却没有不高兴,乐呵呵告诉他,“我府中那蓑衣好用,上次落雨我便想着徘徊有没有这样好的蓑衣,淋雨不好,就让红娘她们又给我编了一副。”

    活动两个膝盖、一条断腿再走回去。顾亦空在一边盘账,听见红绪她们说今夜公主不走了,也没说不许,交代清楚就离开。

    林牧背着他上了马车,毫无意外地得到去京郊大营的吩咐。

    季徘徊一路快马,到了军营,骤雨初歇,恰好是时候。

    翻身下马,将身上的雨具斜搭在马背上往演武台去,刘青天看见自家将军来了,连忙迎上去站正行个军礼,张口正要同她讲述。

    季徘徊大步流星,手一抬,示意自己都知道了,“去叫众人准备,一炷香后开始。”

    今日要选的是她帐下虎威营副将,照她的规矩,本是一局定输赢,但上次比试竟有半数不服,因而今日重选。

    她坐在上首正中,一声令下,台上六个汉子开始两两互殴,等到三人被打趴下后,余下三个以二对一,眼看柳相蓬快坚持不住了,她仍旧不为所动。

    上次他走到最后,受的伤也是最重,今日或许对他而言有些许不公平。

    不过那又如何,她季徘徊要的,只能是最强的,倘若做不到,结果可以推翻一切经过。

    战场上不公更多,更致命,若是连演武场上这微末差别都要在乎,干脆就留在后方运粮好了。

    趁着场上仍在胶着,季徘徊转过头来问李栖“上次你说会将李宜康留下做我的左将,如今你都快走了,办好没有?

    他同庞忘道同年在济州道参军,一起搏杀到现在,本将一诺千金,都是说好的事情,你可不能反悔,他二人一刚硬一圆滑,在我这正正好。”

    有气无力地点点头,算是表示办好了,李栖一句话都吝啬说。

    继续看着场上,其实她很是看好柳相蓬,是个勇将,最适合打前锋,况且他还是自己从地里挖来的苗子,说实在的,心里是偏袒他,希望他赢,不过若他的确输了,今日自己也没二话。

    司徒东风和杨昌左一拳右一拳,把他鼻子都快打歪了,血滋滋地冒,季徘徊皱着眉头示意军医准备好上前去。

    倒下了,两人站在他面前气喘吁吁,预计着应该再站不起来。

    柳相蓬闭着眼,双拳上都是血,牙齿咯咯作响。不行,不行,他要挣军功,他要领着兵上阵杀敌!爹娘等着呢,媳妇儿没娶呢,将军让他进军营还没报答呢!

    怒目圆睁,他从地上一跃而起,“啊啊~~”,一拳中前胸,一拳抡掉对方一颗牙,司徒东风痛苦地倒在地上。

    只剩杨昌,站在两步之外。

    开始最后的角逐,都打红了眼,什么都不顾忌了,杨昌倒一次,就让柳相蓬也倒一次,直到最后,就看谁能挣扎着站起来。

    是柳相蓬!他抠着地上的残木爬起来了。杨昌重重垂下头,烧的通红的一圈篝火外,一众士兵开始欢呼。

    柳相蓬不管不顾地撕了自己仅剩的褂子,双拳指天,中指直树,仰天长啸“俺赢咧,又是俺赢咧~!”

    季徘徊看的也是热血沸腾,激动的让医官过去,听到这一句话暗暗又咬了咬牙,拽住他

    “老唐,你是咱这儿最有文化的,不是说了让你去教官话教官话,教的是个啥?这这这,让我以后怎么带出去?”

    唐人杰看了她一眼,愤愤地一甩袖子,走了。

    心中忍不住骂街,艹了个蛋的,教教教,教个屁!一个个狗屁不通,扯天说地,竟让人来气了,还指望他去教官话,做梦!

    季徘徊一脸莫名,看着他骂骂咧咧走了,一天天的,又怎么这是?

    才给他们止了血,季徘徊器宇轩昂地上台,高举柳相蓬的右手,向众人示意。

    “将士们!实力,能在战场上以一敌百的绝对的实力!这一次,在所有人面前他证明了自己,是当之无愧的虎威营副将。

    大厉的士兵,只有勇士,没有孬种!诸位都是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有我季徘徊在一天,军中便只能以实力为尊,只能光明正大地挣功绩。

    今日,为庆贺,也是犒劳,饭已备好,我们一起入席吧!”

    营地中篝火冲天,烤肉的香味远飘十里,军营中数万将士,嘹亮的喊声直上云霄,夜半方歇。

    季徘徊出来的时候,看到门外孤零零停着一架马车,其上坐着个瘸子,半眯着眼睛就着乌漆墨黑月色远眺。

    “你·····是何时来的?”

    许是有些困倦,顾亦空一向张牙舞爪的脸上露出了可以称之为宁静温柔的神色。“跟着你来的,只是你在营中我不好打扰,就在这里等你。”

    “深秋雨寒,又是更深露重的,你作践自己干什么?快回去吧。”

    季徘徊翻身上马,一把扯过缰绳。马儿长吁一声,跺了几下前蹄,准备离开。她绷紧双手,犹豫了一下,转过头对他说

    “顾亦空,好好过你的日子。既然选择做个寻常人,其实许多事你都不必沾染,自己想开些,别为难自己。”也别为难我了。

    不过这后半句没能说出口。

    他笑着冲她挥挥手,“我看着你走,那蓑衣是用鱼皮做衬,一点点制成的,很好用,是送你的。”

    季徘徊默而无语,重重抽了马屁股,扬起一阵飞灰沿着回吉乐坊的道路疾驰,没有回头望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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