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在地愿为连理枝
李确没看到季徘徊,他今日醒的早了些。披上外袍,悄悄出了门,果然看到季徘徊在院外舞剑。
她怕吵醒他们,特意离得远了些。
李确没有打扰她,隔着栅栏远远地望着,就像从前一样。他那时简直有些疯魔了。有时睡不着,深更半夜就会来到武馆,他第一次饮酒就是在那里。
兄长对他说,‘酒壮怂人胆’,于是他就提着一坛子酒爬到屋顶上痛饮,十分的不好喝。
那酒越喝,喉咙越辣,他不仅没有喝醉,反而越来越清醒。从半夜到清晨,他就一直待到晨起该去早训的时辰也没敢下去说上一句话。
到了御书房,众人都说闻到了好大一股子酒味,可是看他的模样也不像喝酒了,还以为他不小心摔了酒坛子。
一连去了半月,他一次都没敢下去,反倒是酒喝得越来越多,酒量也越来越好。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敏敏卯时必晨起练功,这么多年了,一直未曾变过。一个时辰后,她会回去沐浴然后睡个回笼觉,再和大家伙一起用饭,铁打的作息。
后来,夫子因为喝酒的事让他自省三日,把他赶出了御书房,这件事才告一段落。
她的剑招卓然飘逸,和那些粗犷的男子不同,落剑极快极稳。
他悄悄离开,到了后厨见没有预备热水,开始烧热炉火。季徘徊再醒来,天光大亮,李确正啜饮着清茶在窗前远望。听到床榻的响声,含笑放下杯盏来到她面前。
“快醒醒了敏敏,文兄一家等着你我用饭。”
迷迷糊糊睁开眼,目光还有些呆滞,翻了个身想再放空一阵子。
可是李确不依不饶,扒出她的两只手来浸湿了帕子擦拭,见她还不醒,又洗净了去擦她的脸。
感觉到一双火热的手在脸上擦来擦去,十分不开心地睁开了眼。李确忽然逼近她,本就近在咫尺的脸一下子放大,在她的红唇上轻点。
“醒了,便快些洗漱。”
季徘徊眨了眨眼,呆呆坐起来,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将李确扑到在床榻上,精确地回了一个又深又长的吻。抱着他不撒手,咕嘟着要再睡一会儿。
李确这下任由她闭上眼睛,解开系带,脱去外袍拥着她的身躯。按着她的腰背和后颈,她被迫仰起头继续方才那个缠绵的吻。
文先生和许颂已然在厨房忙碌,清粥小菜,加上炙鹿肉就是一顿丰盛的早餐。孩子在长身体,季徘徊又是无肉不欢。所以这些时日饭菜总会格外可口些。
饭桌上清爽的苋菜和新鲜的蘑菇让人食指大动。季徘徊和李确进来后,致远就等不及埋下了头。
对面的夫妇二人端端正正坐在矮凳上用饭,这边季徘徊和李确却是你侬我侬,片刻也分不开。
看着香喷喷的鹿肉,李确知道她一定爱吃,刚落座就伸手替她片下最饱满的那一块搁在碟子上。
季徘徊也回了他一块盐水豆腐,李确嘴里是豆腐,心思又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方才他也算吃了豆腐吧。
文清居看看他们二人,又看看自己的夫人,一言不发地用饭,不是滋味。也学着季徘徊的样子,给夫人的碗碟中夹上一块豆腐,“尝尝今天的味道有没有更好一些。”
许颂诧异地看着他,“你自己吃就是,不必管我。若是难吃我会告诉你的。”
他表情微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粥还有些烫嘴,李确一勺勺地搅拌又吹凉,还没等季徘徊动汤匙就将自己的那碗换给她。
她甜甜地笑了一下,“谢谢夫君,你的粥一定更好吃。”说完就开始大快朵颐。
又是开心的一天呢。
夕阳落下时的云霞总是最美的,一片一片遮罩在遥远的天边,又沉沉地压下来,仿佛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被光映照着的云朵映射出不一样的颜色,不仅染红了天边,还多了一份缥缈的美丽。
他们一同坐在院中的竹椅上,互相依偎着欣赏天边的流云。
“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敏敏你知道吗,若是放在半月前,我定然想不到自己能够抱着你岁月静好。”
“是吗,那我要比你强些,那时我已经开始考虑。”
“敏敏可不可以告诉我,你都想了些什么。”
“嗯·····怎样说呢,你走了以后我就一直挂念着,虽然当时我并不承认,当时我的心里一直在想着要你回来。那时我就觉得怪怪的,后来我又认识了宋西陵,本想着你们也,也没什么区别·····”
说到这里,不由得有些心虚,声音都放缓了,但是看李确没什么反应,就继续开始说
“没什么大的区别,对我而言都是良婿,可是对着他丝毫没有心动的感觉。我可以与他说笑玩闹,可是若要和你一般亲近·····我想象不出来。
所以临走时看到宋西陵的荒唐事,我仿佛就像心中卸下一块重石,反而轻松了。
还有郑凝的事,虽说前因后果我不清楚,但这样一桩麻烦事大概还是因为情之一字绊人心,再加上我在王屋山看到的种种,最终才有了这个决定。”
李确哑着声音适时地问,“什么决定?”
季徘徊扭头捧着他的脸,充满了深沉和坚定“李确,我要同你在一起,也只想和你永结同心。追随自己真正的想法,不计较会有什么阻碍,不在乎利益得失。
我们虽然有一层义兄义妹的关系,但那毕竟不是真的血缘,只要愿意想办法总能解决的。我还要治好你的病,我想让你健健康康,长命百岁,永远陪着我。”
“那我们可就说好了,你再也不能抛弃我。”
“再也不会的。”
“再也不能因为兄妹的关系推开我。”
“我会和你一起解决的。”
他们二人四目相对,其中都是浓浓的情愫和化不开的爱意,紧紧交握着的双手也见证着这番情谊。
天地为证,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们的心紧紧连在一起。
李确背着季徘徊慢悠悠地漫步于林间的小径,昏黄幽暗的小路上,只有几只闪闪发光的萤火虫围绕着。
季徘徊一手搂住他的脖颈,埋在他的肩头。另一只手抚摸着他宽厚□□的脊背。
真的不一样,即使她习武多年,李确的背还是比她的宽好多好多。这样结实的背脊轻轻松松可以扛起一整个她。
他的肩膀硬硬的,看不见骨头但是有些硌手。她又从前面摸了摸,胸口也是硬邦邦的。一路向下,就是他束的紧紧的腰带,宽肩,窄腰,虽然和自己都不一样,但摸起来都很舒服。
这样一只手在自己身上流窜作怪,李确有些无可奈何。她是开心了,但是自己可不是爱上她的第一天,这么些年过来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没办法没反应。
“敏敏,不要摸了。若是无聊,我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事情。”
她顿时来了兴趣,又规规矩矩抱着她的脖子认真听着。
“其实自小我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待着的,若要说陪我最久的人,你恐怕不信,就是你。
我父亲经常在外领兵,很久才会回来一次,所以见得其实不多。母亲也随军出征,和父亲一样。
兄长大了我五岁有余,待我有了记忆,与他的确兄友弟恭地上了一阵子学堂。不过后来他要从军,我要上御书房,都是形单影只的。
明明是四口之家,却是我一个人用饭,一个人读书,一个人入睡。
其实早就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无非就是整日对着浩如烟海的书籍一遍遍的翻看,那时的确寂寞,但我自己不觉得。
只是每日都活的像同一幅画,毫无悬念的展开,再拢上。读书的确有意思,我很喜欢,这就够了。
但是直到那一天,我遇见了你。你就像一支神奇的笔,一次次改写我的画卷。
你知道吗敏敏,从前那些为天地立心的鸿鹄之志,豪言壮语和你比起来一下子就黯然失色,没办法再点亮我的心。
那时开始,我就知道了什么是一体两身,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另一半躯体,只有和你在一起才能真正拼凑成一个完整的人。
我的理想,我的壮志并没有因为你的到来萎靡不振,相反,我开始快乐地幻想着今后同你一起共赴前程,那是多么的快活。
我们一文一武,我在朝堂上博弈,你在沙场上厮杀。我们互为依靠,永远是对方的参天大树。
我们会成婚,恩爱两不疑,日日描眉簪花,你侬我侬。我们会永远幸福地在一起,生儿育女,直到一生尽头。敏敏,早在你认识我之前,我就已经不能没有你。
恐怕没有人能想象,我会对一个根本不认识我的人幻想完成这一生,可事实就是这样,连我自己都时常为此震惊。
因为我总觉得,我们早就相识万万年,情根深种。”
这哪里是他的过去,南柯一梦,他似乎都已经说完了自己的一生。
季徘徊浅笑着看他,继续倾听。
“前几年,我还瞒着所有人开始经商。刚开始什么都不会,无从下手。就从街头卖糖葫芦开始,从不良于行的老伯那里买来,走街串巷地售卖。
后来还常常偷偷跟着路边的小乞儿游晃,到码头卖苦力,给各商行老板打下手。摸清了京中大大小小商贩之后就自己盘铺子,做生意。
还记得年节我们去吃的元宵吗?
我学成之后便想着,等到哪天老伯不在了,我就把这独门秘籍交出去,在大厉开遍分号,才不辜负他这好手艺。”
季徘徊点了点他的额头瞋笑“真是只狐狸,老伯还健在你就想着把人家的独门秘方散播出去。”
“没办法,我想让敏敏即使在千里之外也能吃上这一口熟悉的味道。”
分离,团聚,这势必会成为今后他们二人的写照,就像他的父亲和母亲。元宵意味着团圆,不管身在何方,能吃这碗元宵的人一定可以团团圆圆。
松开手,从他的背上下来,自然而然挽住他的胳膊,说“李确,今后有了我,想做的我们一同去做,你再也不会孤单一人。”
她面容泛起一种朝气蓬勃的美,眼睛眨也不眨盯着他。
幽静的深林,飞鸟冲破密密的枝叶盘旋在层霄之下,她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峡谷之中,
“季徘徊和李确,要一同守护河山万里,万民安乐!
我要为大厉斩来犯之人,开疆拓土,享千秋供奉!”
飘扬的发丝轻轻缠绕在一起,他们的手紧紧相扣,只有山间的微风知道,此刻的他们眼中是真正的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