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李确在榻下瞻仰季徘徊的军中布防图。看他如此认真,自己也摸过来一本兵书涂涂画画,两人这样一坐,就到了日暮时分,窗边余晖洒落。
还是李确抽出了她手中的书,“此时再看伤眼,休息一会儿,顾亦空是时候叫你我用饭了。”道观里没人能吃白食,他很不幸只能和小道士一起去做饭。
他顺着床沿向上,摸到了她的手揉搓。略微有些发僵的手在他灵巧的按摩下舒服的飘飘然。
她活动了几下手腕,半仰着伸了个懒腰,又被李确一手抓住。轻轻在她手背上落下一个吻,好像还不够,手心,手指,他的唇一处一处摩挲着亲吻。直到最后同她十指交握,卧在她的青丝旁。
低头望向他的眼眸,带着十分的好奇与探究,“李确,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在乎宋西陵,除了在马车上因他犯了次病,你见他时一点反应都没有。”
笑了笑,在她圆圆的指甲上摩挲,这是昨日他替她修剪的,“因为他没有威胁,我一点都不在乎。珠玉在前,你不会因为他感动。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他又凭什么撼动我的地位。”
不过他必须承认,在马车上错把敏敏口中的对象认成了宋西陵时,那股滔天的怒火和妒意来势汹汹,甚至比当初得知自己和她或许有血缘关系来的更让人发狂,他最怕的始终是那颗心不在自己身上啊。
不过虽然宋西陵再也不会出现,但是顾亦空才是那个他一开始就在意的人。自从西风寨以后,他就断定这个家伙最后会同自己一样爱上敏敏,或许是这种动物般来自天性的直觉,让他从一开始就忌惮这个男人。因为他自己发过狂,也是在他面前亲口说出自己心悦敏敏,这都是因为害怕。
季徘徊对于他的自信无话可说,也必须承认这是对的,李确这么好,还有谁能比过他呢。
顾亦空没有敲门,大喇喇迈步而入,徘徊二字就在他的嘴边呼之欲出,满面的喜悦早就在他的眼角眉梢。可是看到李确的那一瞬间,仿佛冰封千里,冻住他的神情,心也凉的透顶。
鹰隼般的视线盯住李确,愤怒、嫉妒,直朝他而去。
李确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再看向顾亦空。可惜你来晚了,她还是选择了我。
季徘徊高兴地拉着李确下榻,“开饭了,我们去吃饭吧。”
紧紧盯着他们的手消失在眼前,顾亦空说出了方才还没说出的话。“徘徊,今日我偷偷做的牛尾汤,是从山下徐记学的,你尝尝味道。”
但是他的声音飘散在屋内,并没有谁能听到。
在全观都知道小致远藏在厨房的第三天,许颂终于回来,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失踪了好几天,慌忙开始寻找。
小傻子还没等母亲唤几声,就急着跑出来在她的怀抱中放声痛哭,指责她又丢下自己整整一个月。
做母亲的哪里会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好说歹说,哄得破涕为笑,终于和众人道别,带孩子回家。
这时候,致远适时说出还有三位客人前来拜访,他们理所当然的虽母子二人走了。
许颂修订书籍需要僻静宽大的地点,所以住的离村落远些。自五台山上下来,东南方向的小镇旁的王家村旁的小小院落就是他们的家。
说小是跟整个村子想比,实际上这院子一点都不小。正当中的正厅极大极宽阔,想来是放置着许颂不少珍藏。
她显然是个寡言的人,从见到他们开始只说了一句话---客套般的请他们到自家坐坐。
出乎她的意料,他们立刻拿上收拾好的行囊随她出发。
远远一看,院落外有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子在等候。
这是······
致远看见男人,跑着跳着奔进他的怀里,“大伯父,我好想你啊!”
季徘徊和李确看看那男子,又看看许颂,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面熟。
他们的饭桌只有小小的一张,此刻挤满了人吃饭。季徘徊的手肘都快戳到李确碗里了,杵着筷子,眼睛不住在对面的人身上打转。
这怎么没有人说话,这顿饭吃的太怪异了。许颂和她的·····嗯·····夫君,这个男人刚才唤的是夫人,她应该没听错。
“许夫人手艺真好,这些小菜做的尤为可口。”
“多谢,不过那些不是我做的。”
寂静无言。
呃,“那,那你相公好手艺,好手艺。”
“也不是他做的,村中乡邻送的。”
又是一片沉默。
她就不能多说两句吗?
季徘徊继续,“哈哈哈····,那夫人这邻里关系相处不错呢,想必致远也在村中有不少玩伴了,如此你们一家即使独居在此也不会太过孤单。对吧,许夫人。”
“还要多谢三位费心寻我儿,许颂十分感激。三位若想,不妨多留几日。只是不知要留多久,此处采买不便,我好提前购置。”
没想到许颂竟然这么冷淡难缠,哪里有一上来就撵客人走的。
季徘徊扯着嘴角尴尬地笑了笑,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不住地低头抿唇,面色也涨红了几分,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半响,终于下定了决心,气沉丹田,郎朗道“许夫人,不瞒你说,我和我的两位夫君实则是逃到此处来的!”
杯盏声,筷子碰撞发出的声音顿时都停了,众人不约而同抬头看着她。只有小致远还费劲攥着汤匙往自己嘴里塞,完全不关心大人的事情。
李确手抖了,一筷子菜落到桌上,季徘徊揽住两个人的手臂,神色坚定,说“相公,夫君,此处也没有什么外人,我相信许夫人和她相公一定能明白我们的感情,不妨就直说了。
其实我们夫妻三人本是神仙眷侣,但是您二位也知道,大厉律法只能一夫一妻,即便是妾,也是不被容许的。更何况我又要嫁给两个男人。所以我们就义无反顾地逃了出来,就是想找个世外桃源清净度日。”
她的语气真诚而恳切,眼巴巴望着许颂,“夫人能否多收留我们几日,从京城一路奔波到此地,我们还没有想好究竟要到哪里去。”
许颂抬眸看了看这三个人,片刻,“恰好家中只剩一间空房,如此也好。”
欣喜洋溢在季徘徊脸上,“多谢夫人收留,您真是个大好人!”
是夜,忽明忽暗烛火下,三人围坐在床榻上,相顾无言。顾亦空一直黑着脸,也不知道是谁招惹了他。李确皱着眉,思量着怎样让顾亦空出去。季徘徊一直在想,究竟能用什么打动许颂,让她跟自己离开。
隔壁,许颂在外面这么久的时间没好好看过自己的孩子,守在儿子的床边等他入睡这才回房,刚一入门,就被一双长臂揽进怀里。
“夫人,致远睡下了吗。”
推开他的怀抱,“已经睡了,你也休息吧。”
她的语气冷冷冰冰,但是丝毫不影响男人的心情。“夫人奔波辛苦,在外食宿皆不如意,又连日不得停歇,让为夫替你按按腿吧。”
一把将她抱起,放在床榻上,从怀中掏出药油。不发一言,开始替她揉搓小腿。
居室中渐渐安静下来,红烛噼剥的声音和他们的呼吸声融为一体,静谧柔和的气氛一寸寸弥漫开。
文清居看着夫人仍然炯炯有神的双眼,忍不住低笑出了声,胸腔的震鸣将她从沉思中唤回。
“睡不着,可是被那季徘徊吓到了。”
她翻了个身,将另一只脚抵在他的胸膛上,示意他换腿,不作声。
“用饭时,你看着她发了三次呆,吃的也比往常少了。说实话,我也有些吓着了,的确未曾想过这世上还有两个男人愿意分享一个女人。”
他眸光暗淡了一瞬,复而又恢复了光彩,仍旧柔柔地放开她的另一条腿,与她一同拢了衾被入睡。
许颂不耐地推开他,转身用脊背对着男人。他不语,拉开了些距离,悄悄替她掖好被子。
要想知道许颂喜欢什么,他们夫妻两个闷葫芦恐怕难对付。于是次日清晨,她成功地用一只小鸟骗到了致远。
小孩儿眼巴巴看着她手中的小笼子,只想立刻回答了她的问题后带着小鸟去玩。
“小致远,你爹爹是什么人啊。”
昨日她分明觉得瞧上去有些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爹爹?你是想问我大伯父吗?我大伯父姓文,名清居啊。”
他们家这关系简直赶上昨日自己扯得狗血大戏了,“这怎么是大伯父呢?他难道不是你爹爹吗?”
也不知道小孩子是否清楚其中关系,她试探地问问。
许致远觉得十分奇怪,“大伯父就是爹爹啊,伯父就等于爹爹,姐姐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啊。
致远叫他伯父是因为致远还有一个爹爹,为了分清楚,所以致远只称呼爹爹为伯父。”
这在小孩子看来如此简单的事情,到了季徘徊这里却突然有些绕的让人听不明白。
她咽了一口唾沫,在脑子里自行诵读了几遍这番话。
“嗯·····也就是说你还有个爹爹,那他不在这里吗?”
他看了半天小鸟还拿不到,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你怎么这么笨,我爹爹早就逝世,否则他怎么可能会不出现。”
哦,原来许颂是改嫁。
她把小鸟递到他手上,“最后一个问题,再问最后一个。你母亲最喜欢什么?”
“嗯·····当然是致远,大伯父,还有史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