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千回百转一言蔽
虽说那事已经过去了好多天，但季徘徊还是忘不掉。此刻坐在马车上，十分罕见的没有半分打瞌睡的意思，呆愣愣望着前方的布帘。
顾亦空还是有些心虚，难道宋西陵的事对她打击居然这么大。
是的，前些日子，他和李确从猎场一回去就设计将宋西陵骗到了青楼，让徘徊亲眼看到他与楼中姑娘颠鸾倒凤。
其实只是耍了个小心思，她透过暗孔看到的其实是安排好的人，那人会口技，能模仿人声。
但是从正门中出来的却是宋西陵，所以徘徊敲定了离京的日子后，立刻退回了他的镯子，完全没给他解释的余地。
说来若不是猎场中两个重臣失踪，徘徊也不会拖了那么些日子才能还了物件离京。
顾亦空十分开心，解决一个麻烦身上的担子一下轻了不少。但是扭头看看李确，顿时就又不开心起来。若他此行不来就好了，也不知道徘徊为何非要拽上他。
看着敏敏的模样，李确心中也有些异样，这样失魂落魄，不该。难道有什么他还不清楚的事情。
“敏敏，昨日叶叔买了几只橘子，可否尝一个。”说着，他就从座下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黄澄澄的大橘子，一掰两半，递给季徘徊。她接了过来，就着半剥离的皮一瓣一瓣啃咬。
如今正是吃橘子最好的时候，汁水又足，酸甜可口。张开了嘴，她不由得就想说话。眨巴几下眼睛，扭头盯着李确。
却一直不开口，这让人实在心虚。他不断自己回想着难道是留下了什么破绽，被看穿了。
“我还是不敢相信，她究竟为什么这样做，她一点都不像这种人！。”
松了一口气，她只是觉得自己看错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心中所想。”李确宽慰，她不知道有些男人的劣根性也正常。
“我在想，她是否另有苦衷，毕竟·····”她连自己的父亲都怨憎，是不是他们联起手来一起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李确冷眼看着还在苦苦思索的季徘徊。她竟如此厚待宋西陵，到现在还想为他解释。心好似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喘不过气来，一股怒气从胸口窜遍全身。
他一直以为，季徘徊心中有意的一直都是自己，对那人只是理智地觉得合适，并没有半分爱意，能够干脆利落地抽离。所以从不觉得宋西陵算什么威胁，今天看来，竟是他错了，她这明显动了心。在看到那样龌龊的一面后仍然想要为他辩解，可笑至极！
“她对我说爱都是为了满足私欲，最爱的始终是自己。那爱究竟是什么。”
方才的怒火与妒忌让人无法冷静。李确此时脑中简直针扎一般，泛起密密的刺痛。
这样熟悉的感觉让他意识逐渐微弱，可是此时还在路上，还在敏敏眼前，现在不可以，李确在心中用力压下那股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因为害怕，他的心跳的更加迅速。
紧紧扣住手心，咬住舌尖，想抵御眩晕，可是在她问出爱是什么的时候，还是理智全无。
“爱？”那张布满阴翳的脸猛然出现。
他凉凉地看着季徘徊，“到了如今还不懂吗。”扣住她的手腕，逼她不得不靠近自己，和他一起吞吐着气息。
“爱都是为了自己啊我的敏敏，我爱你就是想将你占为己有，就是想要自己快乐，就是用我对你的爱满足内心的空虚，让你也爱上我，同我共沉沦，同生死。”
季徘徊脑中一片空白，李确怎么了，这个感觉，这恶狠狠的眼神。
顾亦空飞起一脚上他胸膛，把人踹到了车厢的角落。一把拉回了季徘徊。朝他怒吼，“你是不是疯了李确，你在做什么！”
眼睛似乎要喷出怒火了，方才听着他们说话，本就不开心。这李确还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对徘徊这样凶狠，不知玩的什么把戏。
瘫坐在地上，丝毫不在乎还有一个男人在，他还低低嗤笑，“你算什么东西，顾亦空。我与她相识这么多年，你不过认识她半年罢了，凭什么插手我们的事。
敏敏，你只属于我，我也只属于你。我们明明是两情相悦的，你过来，来到我身边。”
天啊，季徘徊飞速思索，从往事中精准的捕捉到画面，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李确这个样子与犯病的郑凝十分相似，这不会就是他的后遗症吧。
她也蹲了下来和李确平齐，表情凝重，挪到他面前，问“两情相悦？我何时这么说过。”
“敏敏就是这么说的，我记得，记的清清楚楚。”
望月的功效之一的确是自己改变记忆。可是方祈不是说，这毒已经解了，作祟的是其它毒蛊，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好死不死，怎么这时候发作。都已经出了京，很快就要到五台山，再送他回去也不划算。小心翼翼伸出手，李确看了看她的脸，会心一笑，握住手坐到她身侧。
顾亦空看到她这个样子，满是不解，她干嘛还要顺着这个疯子的性子胡来。
趁李确靠在她的身侧暂时没有其它过于激动的反应，直接将他打晕，就像对付郑凝一样。当初佚名给郑凝吃了两朵雪莲就好了，她也去寻上两个，应该也能治好。
这才扭头对着顾亦空解释“他这是蛊毒发作，并非有意为之。不必与他计较。”将事情原原本本向他讲述一番之后，顾亦空这才明白李确方才的确只是犯病。
他这病犯的，这时机，仿佛是受到徘徊的刺激，难道他的病是经受刺激就会发作。不过刚才她对宋西陵的留恋也让自己心中不是滋味，她看谁都好，就是看不见自己。
“徘徊，那宋西陵人品不端，你何不看看别人，何必为他忧心。”
惊诧地看着他，“你说什么，宋西陵？我方才在问的是郑凝啊。”
顾亦空登时傻了，郑凝？
也是，她只顾自己问，并未向他们说过在围猎时都发生了什么。
“其实顾千流和林陟并非葬身虎口，他们和佚名一样，都是被郑凝亲手杀死。我只是不明白她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能让郑凝做到这一步。而且这些日子的种种又让我不由得开始思考些问题。”
原来如此，他和李确方才定然是想到一处，都误会了。在猎场时，他们二人还曾看到那三个人一起·······
向来郑凝无法忍受此等有悖人伦常理之事，又深受二人荼毒才愤然出手，也是迫不得已，换作他也会这么做吧。只是这种事情他怎么向徘徊开口。
捧起一本书遮住通红的脸颊，扭扭捏捏地说“那二人的确是败类，我看到过他们一起·····欺负······郑凝，她想复仇也正常的······”
他加重了读音，不知道徘徊能否明白，但他可不想再继续解释，自己可是正人君子。
但是，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开了那么多家青楼，徘徊会不会误会自己，一直觉得自己也是宋西陵那等贪色薄情的小人。
没等她反应过来，猛地跳了起来“徘徊你千万不能误会我，我是好人，我清清白白，行得正坐得直。那些青楼楚馆可都是因为令凰才开的！”
啊？他在说什么东西，什么叫为了公主，季徘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命令他说清楚。
“幼时令凰特别喜欢去那些地方，但是又不能让别人知道，没办法我只能自己做强做大。后来开都开了，索性就干了这一行。可是我自己是从不乱来的，我身边的所有人都能做证。”
季徘徊也真是没想到，原来公主幼时还有这种爱好。
五台山距此倒是不远，马车也就几日的路程。原本她只预备同李确二人前往，谁知顾亦空知道后硬是跟上他们的马车，叫嚷着自己也要休息休息，整日待在大理寺被压榨，饭都吃不好。
天知道这家伙在大理寺整日也处理不了一份文书，竟也有脸喊累。不过三个人上路的好处就是能凑齐一副牌玩，否则对着密密麻麻的小字，隔夜饭都快被晃出来了。
可惜现在李确还在昏迷，好容易到了客栈，连拖带拽将他运进客房，两人就迫不及待出去放风。
李确醒来的时候天幕黑透了，头昏，也没有力气。躺在床上神志渐渐清醒，一身冷汗直接被吓了出来。
他今日在徘徊面前犯病，让他想一想都发生了什么。可是那段记忆模模糊糊，他只知道自己说什么两情相悦，然后最后是被打昏的。在脑中不断重演，可他想不起来，是否还有其他不小心说出来。
客栈中只留了他一个人，恐慌的情绪一直在他脑中蔓延，搅得坐立难安。设想了无数种情况，害怕今日这一遭会使他们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次降至冰点。
就这样等啊等，等到行人散尽，灯灭影没，还是没能等到。他扶着墙，靠在冰冷的柱子上。小二再三劝他回房，也只是一声不发望向石巷尽头，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所有心碎，不甘，懊悔的情绪一下下击中他的心脏，却仍旧不肯放弃。她不会这样弃自己而去，至少，至少她会等自己醒来，给她一个交代。
提着一份油糕，季徘徊现在只想回去睡觉，主要是顾亦空实在太亢奋，方才真想将他丢进湖里。在自己身旁又唱又跳，简直像个大傻子，丢死人了。
远远的，看见李确一个人在等着，那副对影成双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抛弃了他。
“李确，你是在等我们吗。”挥舞着手朝他走过去。
他听到声音，猛然抬头，眼中映射出璀璨的星子，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将他翻来转去仔细检查了一番，没问题，怎么表情还是怪怪的。“你今日犯病自己可知道，幸而我将你打晕也没发什么疯。否则我们两个可招架不住。”
长舒一口气，那自己应该没说什么。只是该怎样对她解释，自己这病究竟是怎么来的。
“敏敏，其实这就是后遗症，是那蛊虫的后遗症。这不是我想要的，只是被控制而已，你不要误会我好不好。”
李确现在也只能想到这个理由，其实他的后遗症还没有犯过，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果然，真的是这样，她猜对了。
按住焦躁的他，轻声抚慰“我知道，郑凝治好后也是这幅样子，只是她比你还要严重，两日中有一日就是犯病的状态。你可知道自己的情况？”
拉着他们向里走，大堂中已经没有什么人，干脆坐下来商讨。
“我只知道，这病受了你的刺激就会发作，发作后我亦记不清做了些什么。我通常有所感觉，尽量自己躲起来。”
李确假装在思索，一点一滴详细告诉他们。实则只有他自己知道，这都是假的。自从那日得知自己与徘徊是亲兄妹发了一次病，他就想起了所有自己暗中做的事，这次他也记得，但他不敢说，他怕被怀疑。
李确躲闪的眼神让季徘徊感受到了她心中的羞愧，心中还埋怨了自己一阵。李确搞成今天这样也有她的一份责任在，自己怎么还咄咄逼人。
“没事的李确，你放心。郑凝的病症就被解决了，我一定替你寻到一朵并蒂雪莲解决你的问题。”
李确早就想好应对的说辞，立刻开口又问“可我与她，并不完全一样，假如，我是说假如我的病治不好，又当如何。”
季徘徊郑重地看着他，“李确，若是你的病治不好，我就一辈子不刺激你，一辈子不让你发病。如果要是有一天你出现任何问题，也由我全权负责。”
虽然知道她说这话，最多只有半份真心，李确还是很开心，溶溶的目光盯着她，一眨不眨。
一旁的顾亦空恶狠狠地将油纸包甩到他面前“放心，一定治得好。”
“还有，今日在车上，徘徊说的是郑凝，你想到哪里去了。小肚鸡肠，刺激到你未免也太容易了些。”